第87章
从郑府回来开始,简言之和沈憶梨就过起了真正意义上的二人世界。
两个一起可以做的事情也有很多。
早起一块烙饼,烙完饼一块喂鸡鸭,那些毛茸茸已经长成能下蛋的大个头,从窝棚里一放出来就会在院子里咕嘎叫着飞跑。
一日简言之突发奇想,在院子里设下路障,并邀请沈憶梨共同参与一场紧张刺激的捉鸡冲刺赛。
出于对书呆子的身体考虑,原本由人参与的比赛最终由被捉者,也就是两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公鸡代替。
约定谁的鸡先越过路障到达终点就算谁赢,而胜方奖品是最后一个烙饼的处置权。
那饼是用剩余全部面糊烙成的,加了双份的野菜和肉丁。
小哥儿伸手比划了下烙饼的尺寸,欣然應战。
等到大公鸡跑得累了藏到路障底下趴窝,奖品也被某位输方以不讲武德的方式哄抢完。他们还会找来竹竿,绑上麻绳,一同临塘垂钓,玩腻了就在一旁长滿紫藤花的摇椅里相拥小憩。
午睡过后通常是颜色教学环节,因为刚睡醒的小哥儿软糯好骗,不管书呆子提出什么过分要求,都能三言两语哄得人点头答應。
简言之立志要把毕生所学传授给沈憶梨,包括但不限于用拉丁文描绘春宫图、教下棋收取点这样那样的学费、深入了解人体构造以及开发些话本里没有的独创招式。
尽管门出得少,但也不担心会错过外面的时興消息。
阿昌基本上每天都会来报个到,就踩着晚饭结束的点,边绘声绘色的搞演讲边拼命往肚子里塞西瓜。
“....真的,那慕家的铺子...吭哧吭哧....被衙门接手,明码贴了价在竞拍,商行里的....吭哧吭哧....各大掌柜几乎都去了呢。”
这几日关于诬告事件的处决结果出来了,史瀚池为官不廉,仗势欺人,着革去官职刺配流放。慕玉书勾结县令,大量行贿,查封其名下所有行当铺子,充为騾夫。
沈憶梨好奇抬头:“騾夫?什么是骡夫啊?”
“就是....吭哧吭哧....”
简言之扶额,接过阿昌的话头:“骡夫是指像骡子一样的男人,将那些触犯律法的罪犯奖赏给有功人家,专管负责家里的脏活累活。”
“啊?”沈忆梨一惊:”那姓慕的年纪可不轻了,讓他去幹苦差事,能顶得住么?”
“谁管他呢?当初慕家生意興隆,赚得盆滿钵满还去抢占良田,逼得人一家五口大冬天里靠吃烧死老鼠饱腹,现下倒了台,就是要讓他加倍吃苦头才好....吭哧吭哧....”
阿昌抹了把嘴角的汁水,试探性的朝桌上最后一块西瓜伸出魔爪。
简言之无奈又好笑:“装一肚子水就不嫌撑得慌?给给给....换花生吃,现炒出来的,慢慢剥慢慢品。”
他倒不是舍不得那皮薄汁甜的大西瓜,实在是怕阿昌连呼噜带卷的再给咬到了舌头。
“话说你家少爺伤口恢复的如何?算算日子,应该能下床走动了吧?”
阿昌听他这样问仰鼻一哼:“早能下床了,就是行动还不如从前利索。这不一听说铺子竞拍,瘸拐着腿脚就去了么?本来我也想去的,可少爺说我人太单纯心不够黑,就叫福叔陪着了。”
简言之:“.....所以你在遗憾什么?”
阿昌似是对自己单纯无害的评价有些不满,撇撇嘴冲沈忆梨道:“那慕家行当被查封,宅院也一并遭衙门收缴了去。夫郎,您猜猜我前儿晚上在街头看见谁了?”
沈忆梨很想劝阿昌没必要为襯托自己再找个心思更简单的人垫背,他是善良,不是傻。
“慕柯流落街头了?慕家旁支里没人管他么?”
慕玉书自掘坟墓不假,可大祁律法规定祸不及家人,按理说慕玉书伏法后,他的妻儿可以归回原籍,由族中親眷帮忙照顾。
慕家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帮襯着旁支从村里搬到鎮上的不少,如今一人出把力,总不至让慕柯沦到上街要饭的地步。
阿昌勾唇讥讽:“还不都怪那姓慕的自个儿不修德,连同宗親眷的好处也要捞,说是帮衬,铺子租出去租金比别的掌柜高一倍不止。要是不答应就明里暗里使绊子,给人穿小鞋。”
“不知内情的谁不说他慕掌柜为人仗义,可其实呢,两面三刀,伪君子一个。慕家少爷往日自命清高,性子冷淡,不大与那些亲眷们走动。眼下慕家失势,他们不记着恨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哪里还肯收留。”
“慕柯不忍亲爹一把年纪给人当牛做马,在衙门口苦苦哀求了好几日,偏赶上他娘亲又病重。据说鎮上凡是跟他们沾亲带故的人家都紧闭大门,极力撇清关係。慕柯走投无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娘亲咽气,许是刺激受得太大,流落街头的时候已然有些神志不清了。”
沈忆梨对慕柯的印象大部分来源于简言之,知晓他是个傲气的公子哥,寡言话少,眼高于顶,秉性却不坏。
说到底他也是受慕玉书连累,那些恶事慕柯从未参与过,本不该有这样的报应。
简言之见沈忆梨暗暗叹气,不禁莞尔一笑:“我们阿梨这是动恻隐之心了?放心,镇上良善人家众多,会有人给他安排一个好去处的。”
“真的?”
“当然,不信你问阿昌。”简言之抬抬下颌:“慕柯现在在你们郑家的庄子上吧,唔.....幹爹不想引人注目,所以不会把人放得太近,我猜是邬水镇,那儿外乡的走商多,最适合藏生面孔。”
阿昌还打算卖个关子讨个巧儿,没想到简言之随口一说就猜中了:“您可真是神了,怎么连这种机密内幕也知道啊。”
简言之失笑:“很难猜中吗?慕家倒台,大伙怕被牵连人人避之不及,慕玉书再下作那也是慕玉书,和慕柯有什么关係。连他娘亲病重离世都没人伸出援手,难不成还指望旁支亲眷能善待一个神志不清的落魄少爷?好歹是条活生生的性命,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到此为止就好,何必向下连坐,这道理干爹自然想得通。”
细论起来郑明易和慕玉书是同年进的商行,当年两人白手起家,还有过一段时日的患难兄弟情。后来慕玉书起了歪心思,攀上县令这棵高枝,郑明易劝说无果就逐渐跟他断了往来。
慕柯和郑庭年岁相仿,也算是郑明易看着长大的孩子,一朝沦落到孤苦无依的境地,他看着着实有点唏嘘。
反正郑家有的是钱,请大夫开药方花销不了多少。这病能治就治,治不好就当个闲人养在庄子里,总归好过到街上挨饿受冻。
阿昌一捧炒花生吃得心满意足,顺话题把郑家上下挨个夸了个遍后终于想起自己的贴身小厮身份了。
简言之大喜过望,用两块麦芽糖和一包果子干欢送他回府去伺候郑大少爷。
院子里热闹了大半晌,陡然一静下来就显得格外舒适。沈忆梨不想那么早回屋,便应了简言之的邀约,继续下白天没下完的那盘棋。
小哥儿聪明,一点就透,从对角棋到五子棋,之后竟连围棋也顺利入门了。要是简言之多放点水,彼此还能勉强打个平手。
烛光下沈忆梨的侧脸清秀可爱,执棋思索时会微微皱眉,干净圆润的手指捻着棋子把玩,直到看准位置果断落下。
他的一举一动在简言之眼里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书呆子观望许久,启唇温声道:“阿梨,对于要孩子的事,你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