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简言之对鄭庭目光里的变化浑然不察,等他縫完最后一针转头看去时,鄭大少爷早已恢复了往日神态,晃悠着腿脚同小厮们胡扯闲聊。
冯夫人闻讯赶来,见冯老爷子腿上的大肿块全数消瘪下去,心里也是万分高兴。
“忙活这么久累坏了吧?正好我带了些厨房新制的点心,先压一压垫垫肚子。成垣,这是你喜歡的金丝肉饼,再配上一杯牛乳茶,好不好?言之最爱白桃酥,我尝过很是清新爽口,不比祥云記卖的差。”
冯夫人一抬手,跟着的丫鬟立刻呈上食盒,将七八样精致小食摆了大半个桌。
香甜的味道窜进鼻息,那两个小厮闻着喉头一动,纷纷使劲的咽了下口水。
冯夫人见狀莞尔:“你们两个也辛苦了,厨房里单独留着饭菜,吃了下去休息吧。”
烛台和铜镜份量都不轻,他俩连续举了一两个时辰,是累得浑身酸痛。
得主子这样体恤,小厮们忙一叠声道谢,而后歡欢喜喜的告退离去了。
鄭庭注意力还在点心上,不觉笑道:“这金丝肉饼炸得外酥里嫩,果真格外好吃。只是言之从没在府里吃过饭,婶娘怎知他的口味?”
“当然是我告诉你婶娘的啦。”
话音落,鄭夫人抬步进门,顺道手还牵着温和含笑的沈忆梨。
小哥儿往常不大在衣物上过分讲究,只要穿着干净得体就行,可今日却明显是被仔细打扮过一番。
水青色的锦缎衬得他肌肤白皙,上头点缀的堆珠花样更显俏丽,而那束起来的发髻又使眉眼平添出一股清泠味道。
都不必说话,往那一站就能轻而易举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沈忆梨不习惯被那么多人同时注视着,小幅度向简言之身邊靠了靠,藏起半张脸来嚅嗫:“夫君.......”
他害羞求助的样子惹得郑夫人失笑:“我听说你们给冯世兄醫腿,成效颇好。恰巧今儿给梨哥儿做的新衣裳到了,便干脆带人过来一同探望一二,省得你婶娘成日里惦記我那儿媳,非说要瞧瞧是何等模样。”
“哟,这人好不害臊的,哪里就我成日里惦记了?不是你总和我说你儿媳模样出众,是一等一的漂亮哥儿,要等着带到我面前来炫耀得意么?”
冯家与郑家交好,两家夫人往来也频繁,相熟的妯娌间免不了调侃打趣几句。
冯夫人膝下两子一女,大儿子年前刚弱冠,还没定下亲事,怪不得会对这档子事分外留意了。
“好啦好啦,我们家阿梨脸皮薄,别老捉着他玩笑。话说冯世兄身子恢复得如何?剜去坏死的息肉应当就无大碍了吧?”
冯老爷子迷蒙转醒,昏睡藥丸的劲还没完全过去,人并不是特别有精神。听郑夫人关切,他微微点头示意,表示狀态尚可。
简言之道:“腐坏的息肉没有傷到重要筋脉,后面只需多加修养就没事了。等麻沸散失效,恐怕有一阵会比较难熬,切记不要拿手或者其他东西进行触碰,以免傷口发炎感染。”
“好,我会命人时刻查看着老爷的伤处,若有异状尽快遣家丁前去相告。”
这种小型手术后的意外一般不会太大,冯老爷子本身没什么基础病,得家里人精细照料,不出五天就能正常下地行走。
“想来我家老爷被这腿疾困扰许久,深受折磨,一朝得以尽除,真是件天大的喜事。你们且略坐一坐,我这就去吩咐厨房设宴款待,咱们人多热闹,好好儿的喝两杯!”
冯夫人乐得合不拢嘴,把简言之看了又看,对这个年轻后生是打从心底里感激。
眼见她要大操大办,郑夫人赶忙劝道:“你就别费心安排了,冯世兄的腿疾才好转,身邊正是离不得人的时候。这顿答谢宴先欠着也无妨,等我那新铺子开张,到时你想躲酒都没处躲的。”
郑夫人这话在理,开刀剜肉后的头几个时辰尤为重要。下人服侍的再精细,都没有冯夫人亲自照看来得方便。
反正郑家新铺子开张就在七日后,道贺加答谢,少不了有把酒言欢的时候。
冯夫人歉意一笑:“劳累言之跟成垣连日来府上醫治,我却连顿便饭都没招待过,着实是太失礼数了。这一百两銀子你们千万拿着,是我的一点心意,也是你们冯叔的交代。”
委托冯老爷子在商行里帮忙做宣传,简言之原是不想要诊金的。不想郑庭掂了掂装銀子的氈袋,顺手就给塞进了衣兜。
“拿着吧,这是规矩。”
郑大少爷挤眉弄眼,向书呆子显摆他的经商门道:“商行都里讲这个,小辈独立出去营生,家中长辈得给点银子做添彩。要是经营得当,回头盈利了买点好东西上家去拜访。若经营不好,亏了也不怕,拿着添彩的银子还能再得一笔安置费。”
“新铺子开业少不了碰到这样那样的麻烦,瞧见氈袋上印的徽记没?往堂前一挂,懂行的知晓你背后有人照拂,便轻易不敢得罪你。”
郑庭这么一说简言之才想起,似乎是在旁的铺子里看到过类似的毡袋。他不知里头还有这层深意,险些错过了冯老爷子递到跟前的大靠山。
郑夫人瞧不惯自家儿子这尾巴翘老高的做派,拧着耳朵把他拉回到身边:“差不多得了啊,言之那么聪明,能猜不到吗?不过是性子谦逊不爱张扬而已。哪像你,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长了张嘴。”
郑夫人偏心偏的没章法,连简言之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抓着郑庭的后颈脖,用金丝肉饼堵住了他的怨念。
“多谢您和冯叔好意,我们定会好好经营打理,争取铺子早日盈利。”简言之垂首道谢,极其自然的将毡袋交给沈忆梨收着。
尽管他们在人前没有太多交流,可生性腼腆的小哥儿接过毡袋时还是微红了脸颊。不动声挪到角落里,用眼神暗暗偷瞄他夫君。
随着藥力消散,冯老爷子意识逐渐清明,能开口说上几句话了。简言之便询问了一些基本情况,并针对他的反应做出医嘱。
“虽说剜掉的是坏死的息肉,愈合速度比寻常剜肉要快上许多。但縫合过的肌理禁不得拉扯,这几天最好不下床,等到第四天可以由人扶着稍稍走动片刻。”
“为防老爷子疼痛太过,我留了半瓶镇痛安神的藥丸,这药丸效力很大,两个时辰服一次就行,期间不要多吃。另外伤口经过缝合还是会不断渗血,那干花瓣不用研碎,拿小盅装了掺清水煨软,然后兑上药酒去擦拭。”
简言之嘴里说着话,手也没停,飞速拟了张方子交给冯夫人。
“三碗水熬成一碗,去肝火,消凝滞。饮食上尽量清淡少盐,多吃流食,最重要的是,从今往后滴酒不能沾。”
冯掌柜本来想着腿疾治好,生活又燃起了新希望,不成想简言之一句滴酒不能沾立马粉碎了他的无限畅想。
老爷子深受打击,白眼一翻,当场模拟了出不省人事。
这般孩子气的举动让众人忍笑不已,冯夫人面子上挂不住,嗔了自家夫君一记,自个儿起身送简言之他们一行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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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至今日,给冯老爷子医治腿疾的事就暂时告一段落。
算算日子,歇暑假放到现在已近三分之二,料理铺子之余,也该收收心温习下书本里的内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