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老大夫话说得轻巧,却讓褚夫子瞬间脸色大变:“这怎么使得?!还有别的法子没有?先开副藥吃吃如何呢?”
“吃藥治标不治本,贵夫人这症状也不是一两日了,只怕越往后拖越严重,要有性命之忧啊。”
褚夫子被封建文化长久浸润,为人古板的紧。
原本当着其他几个人的面谈论妇人家月事的话就讓他很丢面子了,要再讓老大夫瞧着褚娘子的腰医治,恐怕自家娘子的病没治好,他先恼羞出毛病了。
老大夫一脸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咱们镇上能治带下病的大夫不多,唯有位女医,好像前一阵被临县的一位给富绅给請去了,并未听说这几日是否回来。”
那位女医褚夫子略有耳闻,因着镇上就这一位女大夫,架子摆得很大,轻易不给人看病的。且她所要的诊金高昂,平常人家根本负担不起。
褚夫子看着满脸痛苦的褚娘子犯了难,挣扎良久,还是祖宗规矩占了上风。
“劳烦大夫开个藥方,讓我拿回去先给夫人喝个几剂吧,至于施針之事......日后再说。”
老大夫微微叹气:“那你可要想清楚了,藥汤起效没那么快,喝了最多保证贵夫人身子好受些,无法根治病症。若往后此病复发,会使病痛加剧,长此以往想必寿数不长啊。”
褚娘子是褚夫子的原配妻子,两人相濡以沫多年。这些年褚夫子在书院任教,每月所得銀钱有限,都靠褚娘子没日没夜的做針线活贴补家用。
要放任褚娘子病情加重他内心是有愧的,可这点愧疚拗不过颜面,也拗不过根深蒂固的男女大防。
褚夫子纠结半刻,终是咬牙道:“是....我想清楚了,就这么办。請大夫开药方,领了药我们好回家去。”
“你既执意如此,那好吧。”
老大夫见劝不动幹脆不劝了,默默取过纸笔準备拟一份药方出来。
简言之那邊给褚娘子再度把完脉,探手按上老大夫剛铺平的纸張:“請稍等。”
“你又想幹什么?!”
褚夫子心里正闷着股子郁闷气没處发泄,碰巧简言之上来唱反调,这使得他愈加恼怒了。
“别以为你方才蒙对了不能喝热茶的事,现在就能在这里指手画脚!你头脑迂腐是课室里出了名的,难不成当着大夫的面,你还想班门弄斧,惹人笑话吗?”
“嘿,你个老头子——”鄭庭实在听不下去,拳头一紧就想冲上去理论。
简言之伸手拦住他:“褚夫子,我敬您是恩师,所以不想与您多计较。但师娘无辜,要是您心里还有一点跟她的夫妻恩情,就请闭上嘴,不要阻碍我医治。”
褚夫子习惯了书呆子唯唯诺诺,任由讥讽。除了开年第一次在课室被简言之当众怼过后,这种被挑衅到威严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他本能的想張嘴反击,可迎上简言之那張表情平淡的面孔,不知怎的,话到嘴邊又泄气般咽了回去。
梁仲秋没见识过简言之的医术,听他说要治,不由蹙眉道:“看师娘这样子似乎病得不轻,要是太棘手,还是......”
“没事,言之说能治,就一定能治。”
鄭庭绝对相信好兄弟的实力,说完挑眉看向他:“需要我做什么?”
“老样子,帮我找一下施針要用的东西,烈酒、火盆、固神的参片也要点。”简言之一一列数,说完还不忘征求下老大夫的意见:“我用下那些东西,可以的吧?”
老大夫一愣,随即和善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亦身为男子,如何给娘子医治呢?”
“我自然不行,但我有夫郎。阿梨!”
沈忆梨闻言啊了声,惊诧道:“还有我的事啊?夫君,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替褚娘子施針吧?我、我不行的.....”
“别怕,我教你。”简言之浅浅一笑,示意梁仲秋搭把手,把门前的屏风搬到这边来。
褚夫子见他们要动真格的,又气又怕,不敢朝简言之发难,只好抓住老大夫不放:“他们在你的医馆里如此这般,你身为医馆大夫竟然置之不理?!”
“老先生,我看这位小生準备物件有板有眼,不像是在装模作样。贵夫人的安危要紧,不妨就让他一试。”
“胡闹!简直胡闹!”褚夫子怄得跺脚,恨不得直接上手把褚娘子给抢夺回来。
简言之懒得再多解释,边在火上给银针消毒边冷下神色道:“我们在救你家夫人性命,不想让她死就别添乱。要是闲的无聊,就到外边好好想一想,她这些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苦楚才会病重到这种地步。”
简大夫气场全开,褚夫子深呼吸几口气愣是没吱出一声来。简言之也不欲管他,转过身将银针递到沈忆梨手里。
“等下我会蒙住眼睛,你不要紧张,按我教你的法子把银针慢慢刺进穴道。銀针刺进去患者通常会产生一定的排外反应,这是正常现象,务必保持住频率和力道。准备好了吗?阿梨。”
早在简言之噎得褚夫子张不开嘴的时候,鄭庭和梁仲秋就已然把人隔绝在了屏风外。
褚娘子疼痛难当,几近昏迷,沈忆梨明白施针的事刻不容缓,迅速调整了下状态道:“准备好了。”
“好,那我们开始。”
简言之取过布条在脑后系了个结,默默等待沈忆梨脱下褚娘子外衣,露出腰腹部位。
“第一针先扎中枢,让她侧躺,你顺脊骨向下按。在与肩胛骨平齐的地方下移三處椎骨棘突,摸到凹陷处下针。”
沈忆梨领悟力强,简言之一说完他就找到了位置,只是他从没尝试过给人施针,銀针刺进后手便不由自主的有些发抖。
恰逢褚娘子嘤咛一声,沈忆梨吓坏了,忙道:“我扎的对吗?她好像要醒了?!”
简言之眼睛看不到,耳朵却灵敏,屏息听了几瞬莞尔一笑:“很对,我家阿梨刺入的力道剛刚好,中枢穴能减缓痛觉,她的状况恢复一些了,是不是?”
褚娘子后背上受了一针,的确觉得神志略微清明,小腹也不似先前那么绞痛难忍。
她虽一直没力气说话,但听见了对话的全过程,知晓这是在为自己医治。一能睁眼就连续眨了几下眼皮,表示接受到好意并愿意配合。
沈忆梨见状大受鼓舞,欢欣道:“是好多了,接下来呢,夫君?”
“第二针扎脊中,同样位置下移半寸,找到椎骨棘突,摸到凹陷处下针,”
沈忆梨依言照做,扎完针等候须臾,让对穴位的刺激能传导到气血淤堵的经络上。
两针下去,褚娘子的病症就有了肉眼可见的起色,她呼吸不再急促,死死拧紧的眉结也松开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