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中毒?!
是中毒死的吗?
不是吃了无患居的药!
趙德听到百姓高涨起来的议论声,眸光里的慌张轉瞬即逝。
他知晓简言之是个药理行家,可这毒连衙门的仵作都要查探半天才能看出端倪。简言之只粗略检查了一遍遗骨就能如此笃定,怪道樊旭说这人会妖术。
殊不知趙德神情里的细微异样被简言之尽收眼底,原本书呆子还存了三分疑惑,现下看来,是坐实了。
趙德很快恢复冷静,怒目望向简言之:“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这些人我压根就不認识!怎会晓得具体的死因?!我看你是想故意拖延时间,好叫郑家的人来搭救你!”
趙德后半句话说的也没错,无患居惹上麻烦,铺子里的人肯定会去知会郑明易。
不过简言之并不是想让郑家来搭救,相反,他是要和郑明易说清楚,不要来救自己,更不要为此做出强闯县衙的衝动事。
简言之挑挑眉算是默認了赵德所说的拖时间,他径直走向木棺,将死者的胳膊抬起来展现在众人面前。
“看这僵硬程度,亡者至少死了四个时辰以上,也就是说咽气约莫在昨晚子时。若是你们真相信致命原因是吃了无患居的药,那为何不趁夜前来讨要说法,而是要拖到今日铺子里人最多的时候来?”
“再者寻常药物相克,人会昏迷、呕吐、痉挛,严重些的也有可能造成休克性死亡。但绝不会使指甲呈现黑灰色,眼睑充血、舌根尽断,说明亡者生前经历过難以想象的痛苦。若因药物不服,首先便是麻痹心口,四肢无力,死状大多平稳安静,显然这位很不符合。”
简言之臉上荡出个没有温度的笑,眼神似利刃般逼向婦人面门:“说!是谁指使你们来诬陷无患居?!亦或这毒根本就是你们下的,试图瞒天过海蓄意栽赃!鸩杀亲夫,你可知是何罪过?!”
那婦人被喝得一凛,臉色的惨白愈添几分,她似是受了天大的冤屈,呜呜咽咽一头跪在赵德脚下。
“求大人做主!求大人为民婦做主啊!我家夫君已然横死,无患居的简大夫怕担责,非一口咬定说我家夫君是中毒身亡!我婆婆膝下仅此一子,纵是她老糊涂了,也不会害自己的亲生儿子呀!何况我一个婦人家,夫君便是我的天,他撒手离去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大人,求您做主啊......”
诚然,那妇人和老妪都没有下毒的动机,好好的人在无患居领了药汤回去后就咽气了,这件事不论简言之怎么分辨都難逃收押审问的结局。
赵德牙关緊咬,喝令差役上前捉拿:“你还敢恐吓证人?!来人!给我把这小子五花大绑,直接压进牢狱!”
简言之冷静异常,甚至挥退了常青常明意欲保护的动作:“看来你对你夫君还真是情深呐,既然如此,那就开棺驗屍吧。”
赵德怀疑自个儿是不是听茬了,下意识追问了句:“什么?”
“我说,不是要自证清白么?那就开棺驗屍。是中毒还是无患居的药物所致,一驗就见分晓。”
简言之轻飘飘的几句话,让那妇人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她是最清楚面前这男人是怎么死的,一旦驗屍,那么......
“不行!绝对不行!我不允许有人破坏我夫君的遗骨!”妇人喊声几近凄厉,她面目扭曲,嘴唇随身子战栗不止。
简言之见状似笑非笑叹了一记:心理素质可真差,就这点胆量,还学别人玩计谋?
那妇人被惊得说不出话来,简言之轉头望向老妪:“您年长些,有阅历,想来您会同意的,是不是?毕竟这是与您有血缘关系的儿子,不开棺验尸怎么查明死因呢?您也不想他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吧?”
简言之说的有理有据,着实是叫人找不到理由拒绝。
不是口口声声说人死得冤枉么?那给你提供查明死因的渠道。
不是声称是家里的顶梁柱,立誓要为其讨个说法么?那当众验尸,给出的说法够公道了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除非是其中真有怕为人知的隐情,否则不论如何也不该对简言之的提议加以驳斥。
那老妪被逼着表态,早已方寸大乱。
她支支吾吾张不开嘴,只得和妇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顺便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赵德。
她们俩本是外乡人,因家里死了老丈夫,到明望镇来投靠数年前曾效力过的旧东家。不想灾疫横行,把她们阻隔在了镇上。
数日前赵德找上她们,声称只要帮忙演好一场戏,不但会许给她们安度余生的钱财,还会开条通道放她们回乡。
妇人是她的儿媳妇不假,可她亲儿子不争气,早八百年前与当地一位有夫之妇勾勾搭搭,遭人一怒之下给打死了。
至于眼前这位躺在棺材里的‘儿子’,恕老妪直言,她也不認识。
老妪摸不清明望镇的权势关系,便不敢随意应声。而这闭口不答一味躲闪的模样,在百姓眼里无疑是心虚的表现。
“.....还说要杀人偿命呢,怎么一提验尸就露怯了?想查明真相仅此一法,不然简大夫不白叫你们给冤了?”
“方才不是还信誓旦旦说那人是吃了无患居的药汤才暴毙的么?现下不赶緊支持简大夫的做法还在等什么啊?難不成真是你们合起伙来毒害人,再妄图栽赃给简大夫?!”
“.....什么难不成,依我看就是!光天化日就敢用毒害人了,这人心呐,啧啧啧.......”
百姓们众说纷纭,听的赵德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可是在樊旭面前夸过海口,要把简言之给绑回去给樊旭泄愤的。
萬一计划失败,他都不敢想樊旭那无处发泄的怒火会怎么发泄在他头上。
赵德心一狠,想着索性把简言之强绑算了。
反正没有验过尸,这件事简言之就没有办法把自己给摘干净。
他稳住心神,冷声道:“随意损毁遗骨乃是大罪!即便要开棺验尸,那也得让衙门的仵作来验,岂容你这个嫌犯从中插手!拖延没有任何意义,这衙门,今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恰到此时,郑明易匆匆赶来。他身后还跟了二十来个武夫,看样子是准备大动干戈,和衙门抗争到底。
赵德手握刀柄,刚想喝令差役拦下郑明易,不料差役还未近身,郑明易却先停下了。
他和简言之隔着三米远的距离交换了个眼神,简言之点点头,郑明易搖搖头,片刻换简言之摇摇头,郑明易点点头。
然后他们就交流完了。
赵德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来回望着这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