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6病
chapter06病
魏正明比以往更加冷静,只是僵硬、冷峻的五官暴露了他对母亲状况的担忧,他个子比魏正亮要高很多,腿长步子也大。魏正亮一路小跑跟在疾步的魏正明身后。魏正明宽阔的脊背披着皎白的月光,望着,魏正亮心里无来由升起一股暖流,一种坚定,这两种情绪刚刚好驱散了母亲王水彬在他面前大口吐血带来的恐惧。即使魏长海不吩咐,他看到母亲吐血第一反应也是去找哥哥。在魏正亮心里,魏正明比魏长海更像是家里的顶梁柱。他家生意是合作社成员里做得最好的,按说同样的配方,做出来的食品应该是一样的味道,可是他家就是比别人家的风味好,收入相对来说肯定也比其他人家多。时间久了,难免招人记恨。魏正亮记得,两年前,父亲魏长海一大早打开门就被霹雳啪啦鞭炮吓了一个大跟头,一屁股坐地上,尾椎骨墩到,躺了好久。后来,门口总是被人扔“手榴弹”和“手雷”,他家还报过警。警察来了,查看了现场,找不到有利证据证明谁干的,也只能不了了之。魏长海说以后做买卖还是得低调点,魏正明不这么认为,他说:“咱家正经做买卖,他们心术不正,放的东西不按照规矩来,味道不对卖不出好价钱,还想嚯嚯咱们,拉着咱家跟他们一起掉火坑!”他拿着大喇叭,一家一家走,也不进去,就在门口喊:“若是你家再干这种恶心人又晦气的事,别怪我不客气,大不了谁也别干了,弄个鱼死网破!”临了,他把手里提着还在滴血的鸡扔在几个嫌疑重的人家门口。这事后来还惊动了刘军,他到底替魏家撑了腰。合作社开大会,他在会上强调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魏家做得东西好,你们就得跟人家好好学。有的人自己做不好,也不允许别人好,你自己想拉跨,还想把整个落柏村拉入火坑?这事我不是查不出来,只是,大家乡里乡亲、利益相关的,面上不想撕破脸,省得难看。”魏长海回家还着重表白了一番,说刘军这领导真干实事,魏正明说:“爸,你没听说吗,大家利益相关的,咱家要是倒了,也耽误他刘军赚钱,他这是警告做这事的人哪!”…
魏正明比以往更加冷静,只是僵硬、冷峻的五官暴露了他对母亲状况的担忧,他个子比魏正亮要高很多,腿长步子也大。
魏正亮一路小跑跟在疾步的魏正明身后。
魏正明宽阔的脊背披着皎白的月光,望着,魏正亮心里无来由升起一股暖流,一种坚定,这两种情绪刚刚好驱散了母亲王水彬在他面前大口吐血带来的恐惧。
即使魏长海不吩咐,他看到母亲吐血第一反应也是去找哥哥。在魏正亮心里,魏正明比魏长海更像是家里的顶梁柱。
他家生意是合作社成员里做得最好的,按说同样的配方,做出来的食品应该是一样的味道,可是他家就是比别人家的风味好,收入相对来说肯定也比其他人家多。时间久了,难免招人记恨。
魏正亮记得,两年前,父亲魏长海一大早打开门就被霹雳啪啦鞭炮吓了一个大跟头,一屁股坐地上,尾椎骨墩到,躺了好久。后来,门口总是被人扔“手榴弹”和“手雷”,他家还报过警。警察来了,查看了现场,找不到有利证据证明谁干的,也只能不了了之。
魏长海说以后做买卖还是得低调点,魏正明不这么认为,他说:“咱家正经做买卖,他们心术不正,放的东西不按照规矩来,味道不对卖不出好价钱,还想嚯嚯咱们,拉着咱家跟他们一起掉火坑!”
他拿着大喇叭,一家一家走,也不进去,就在门口喊:“若是你家再干这种恶心人又晦气的事,别怪我不客气,大不了谁也别干了,弄个鱼死网破!”
临了,他把手里提着还在滴血的鸡扔在几个嫌疑重的人家门口。
这事后来还惊动了刘军,他到底替魏家撑了腰。
合作社开大会,他在会上强调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魏家做得东西好,你们就得跟人家好好学。有的人自己做不好,也不允许别人好,你自己想拉跨,还想把整个落柏村拉入火坑?这事我不是查不出来,只是,大家乡里乡亲、利益相关的,面上不想撕破脸,省得难看。”
魏长海回家还着重表白了一番,说刘军这领导真干实事,魏正明说:“爸,你没听说吗,大家利益相关的,咱家要是倒了,也耽误他刘军赚钱,他这是警告做这事的人哪!”
魏长海吃惊地看着魏正明,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看事这么透。
“哥!”魏正亮大喊一声。
“咋啦?”魏正明脸脚步缓下来,侧头问道。
“没事。”魏正亮说,他垫了两步,以便追上魏正明的速度,兄弟二人再次连跑带颠向家里走去。
父子三人用家里的三马子拉着王水彬去镇里卫生院。
落柏村是落柏镇最大的村子,因为熟食的关系,也算是商业重镇,但离镇中心太远,位置太偏,总是发展不起来。
它更像是文明和非开化地的分界线。镇中心在落柏村大东边,落柏村再往西可以用人迹罕至来形容,西边是大片撂荒的林地、耕地常年驻守。零星几个村落,居住人口也少得可怜。
落柏镇在落柏村附近设置学校,也是为了方便偏远地区的学生上学。只是,地方发展越落后,对教育的重视也是不够的,能上到中学的孩子也不多。
落柏村虽属落柏镇,但若要从落柏村去落柏镇,要从西边绕过另一个镇子,距离非常远,还要经过一片山林。从地理位置上来说,落柏村和毗邻的镇更近,落柏镇为了表明落柏村是它的辖属范围,才起了这个名字。
以前务农是主业的时候,落柏村村民的生老病死都是在那个方寸天地间,从来没有见识过外面的世界。
倒也不是没有近路。
只是那条所谓的近路,是一座早已废弃的大坝,大坝高80米,宽不到两米,两边是鸿沟,鸿沟里松软沙土居多。在上世纪70年代,一场暴雨险些吞没落柏村,是这座大坝挡住洪水,拯救了全镇村民。后来,再也没有过这种情况,大坝可以说是废弃了。
刘军当上了村主任,为了运输合作社商品,在大坝两侧培土,加宽路面到两米五,才有了这条“近路。”
但近路还是很危险,平日除了非必要,没人从这条路出村。
魏长海父子三人今晚送王水彬走得就是这条路。
天黑,路窄,三马子的轮子距离大坝边缘只有三十厘米左右,魏长海没把握,心虚,让魏正明开车。魏正明喝了酒,但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一个不留神,搞不好一家四口就交代在这了。
车开得极慢,魏正明掌心、屁股、后背都被汗水打湿。
路行至一半,几米的路程怕是用了半个多小时。魏正明意识到这样不成,他说:“亮,你眼神好,下车,站在车前引路,小心点,别掉下去!”
魏正亮害怕,但他看了一眼母亲王水彬紧闭的双眼,苍白的脸,心一横就下了车。在车前引路,速度多少比之前快了。
镇卫生院极其简陋,什么设备都没有,好在大夫年岁大,经验丰富。他查问了王水彬的相关情况,说:“我们这拍不了片子,你们最好送她去县城看看。”
魏长海问:“这么严重?”
“见了血不是好兆头。”大夫说。
王水彬说:“我就是老胃病,你给我输点液吧,输液就能好。”
“你这不是输液能治的病,还是去县城看看吧。”大夫表情严肃,他摘下眼镜,揉着眼睛说,语气果断不容拒绝。
“很严重吗?”魏长海企图从大夫嘴里得到否定的答案。
老大夫意味深长看了魏长海一眼,点点头。魏正亮心里无来由一惊,他看那大夫的神色与他见家里那些待宰的鸡无异,冷漠、断然,心怀悲悯却又无力改变。
三个人离开卫生院,四顾茫然。
“还是送我妈去县城看看吧。”魏正明说。
“我不去,跟你们说了就是胃病,他不给输液,我就去别的地方。”王水彬的话没有底气,她长这么大,嫁给魏长海,根本不知道除了这个卫生院还有啥地方能给她输液。活这么大岁数,她也是头一次来医院,生孩子都是村里稍微懂点接生常识的大娘接生的。
“那也得等明天再说了。”魏长海蹲在地上,重重叹了一口气,嘴里的旱烟像炉火被焖到的烟囱,呼呼冒烟。
“我告诉你们啊,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明天也不去。”王水彬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她脾气很犟。
她不想去县城治病,是不想花钱。她有两个儿子,活蹦乱跳的大小伙子日夜在眼前蹦跶,都要娶媳妇、盖房子。那可是大花销,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的是。
她上了车,闭着眼睛昏睡,浑身像散了架般,但她一点也不敢把她这种感受说出来,她要是说了,去县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她想得是,回家吃点药,睡一觉,精神就好了,明天该炖鸡炖鸡。
回去,父子三人就不着急了,为了安全,他们绕了远路。开到家,已经后半夜。
魏正亮睡不着,跑到魏正明屋子里,站在门口小声问:“哥,我能跟你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