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 胭脂山 - 金烬 - 科幻灵异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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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不同于兰佩的惊慌,赵实倒表现的十分镇定自若,匈奴不比中原,民风彪悍,他与大阏氏本是在此偶遇,恰又有几句话想对她说,未觉有何不妥。

赵实以中原之礼朝兰佩拱手作揖,叫她:“大阏氏。”

日薄西山,芦苇梭梭,兰佩一心急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是非之人。遂只略一点头,道了声:“借过。”

赵实微侧过身,于本就狭窄的小径上给她让出了路,兰佩目测,若是这样走过去,必会与他发生肢体触碰。

他没想放她走。

他这是成心。

见他好整以暇地站那不动,兰佩生怕被有心之人看到,心急如焚,不得已开口问道:“右谷蠡王可是有话要说?”

赵实借着暗下的天色,瞥了眼兰佩多日不见,清瘦苍白的小脸,心有不忍,明知话不该说,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心魔,劝抚道:“有些话,大王现下不便对大阏氏说,但为臣可以性命作保,大王心中,始终只有大阏氏一人。还望大阏氏保重身体,以待日后。”

兰佩万没想到他会推心置腹对自己说这一番话,不禁面色微怔,又迅速回神,语气尤是冰冷:“多谢右谷蠡王关心。”

赵实顿首,再次作揖道:“还有一事,也请大阏氏知。舍妹赵琦心仪大阏氏长兄兰儋,臣自知高攀不上这门天潢贵胄之亲,已让舍妹断了念想,但她年幼无知,心思执拗,若对大阏氏表露心迹,恳请大阏氏念在我兄妹二人与大阏氏同为赵国之后的情分上,多多开导,让她死了这份心。”

听赵实说得义正辞严,斩钉截铁,兰佩抬眸觑了他一眼,心想此事无论他出于何种原因不赞同,总之和她算是想到一处去了,遂痛快点头应允:“好。我答应你。”

赵实这才躬身退到芦苇荡后,将那条小径完全让了出来。

兰佩生怕他还在身后跟着,不觉加快步伐,到最后竟是一路小跑,在天色由青转墨,一瞬黑下之前,猛地钻出了那片芦苇荡。

跑得急,天又暗,脚底刚踩上草皮,猝不及防地,她撞进了一具熟悉的胸膛之中。

老天,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压制住内心惶恐,朝后退了一步,稳住,朝冒顿福身行礼道:“臣妾见过大王。”

冒顿的双眸越过她,朝她身后的那片芦苇荡扫过去,一阵晚风吹过,芦苇杆成片朝同一方向倒伏,他知那黑黢黢的野地里有人,冷冷朝那方向叫了声:“出来!”

自娶哲芝这一个多月来,他与兰佩在单于庭内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人在金帐或是喜帐,心却一直牵着她的银帐,知她近期大多数时候都不曾出门,知这单于庭里有关大阏氏失宠的流言不断,也知丘林部送来的那些皮料先被雕陶截去选了才给她。他便一直等着,等她何时走出银帐,来找他说这些事,等她来求他,哪怕是看在她大阏氏的面上,去她帐中宿上一晚,让那些流言不攻自破,也让雕陶嚣张的气焰能有所收敛。

可她没有。

一次也没有。

今日听闻她难得出了毡帐,他在金帐内坐立难安,等了一阵,却得知她并未往此方向来,竟是往白鹭泽去了。

他再也坐不住了,仿若这一个多月于他而言已是忍耐极限,此前的种种他都能放下,业已放下。那日在母阏氏墓冢前,是他酒后鲁莽,不怨她拔刀相向,她不愿给他生孩子,那就不生,她不在乎他又娶别的女人,那就随她,他不主动来找她,那他就去找她,哪怕再次遭遇她的冷脸。

他花了一个月,造了一出宠幸二阏氏的假象,蒙蔽了单于庭所有人的同时,也在考验兰佩对他的真心。当他每晚独自宿在喜帐内的那张胡榻上,辗转反侧,寤寐思服之时,彻彻底底地明白了,与兰佩之间,本就是他陷得更深,她对她,有没有爱,爱有几分,他不知,但他爱她爱到无法自拔,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他便又一次放下匈奴王的自尊,不顾一切地朝白鹭泽奔来,直到见她像是被人追赶一般,从芦苇荡里仓皇逃出,毫无防备地撞进他怀里,又迅速和他拉开安全距离,毕恭毕敬地对他行礼,叫他大王。

这便是一月不见,她再见他时的态度,从她强装镇定的神色之中,他能见到的只有惊慌,而不见一丝的想念。

为何要惊慌?那阴森森的芦苇之后究竟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的心头犹如堵上一块巨石,压制着满腔愤懑,阴鸷的眼盯着那片兀自在风中摇曳的芦花,竟见赵实从那野地里走了出来。

不同于方才兰佩见到他时的慌乱,赵实脚步迈得稳健,坦荡飒拓的样子,丝毫不见半分心虚。

“为臣参见大王。”

待走到近前,赵实按匈奴礼制对冒顿俯首叩胸。

冒顿蹙紧眉心,深如泓潭的眼逡过兰佩如银月般惨白的脸,最终落在赵实身上。

“怎会是你?”

他面带愠怒。话音里的惊诧和不悦明显。

“臣今日因家事训斥了小妹几句,结果她负气跑出毡帐,臣见她迟迟不归,心下担心,出来找他,不巧正遇见了大阏氏。小妹平日里最爱去寻大阏氏聒噪,臣遂斗胆问大阏氏是否见到过赵绮。大阏氏说她不曾见过,臣正准备去白鹭泽继续找寻。”

赵实回得波澜不惊,流畅到就连兰佩都误以为,他说得都是真的。

其实赵实所言,大部分都是事实。他今日确因赵绮心仪兰儋之事,训斥了赵绮一番,以致赵绮赌气当时就跑了出去,到现在都还没回。他出来寻她恰巧碰见大阏氏,说了方才那一番话。

冒顿定定看着他,半晌,脸色稍事缓和道:“既是这样,你且快去找她吧!天色已晚,若是需要人手,你可去找拓陀,就说是孤的意思,请他协助。”

赵实又深深一叩首,沉声道:“谢大王!”

说完,便又重回那片芦苇之中,悉悉嗦嗦的声响渐远去,人影也跟着消失在了那片夜色之中。

剩下兰佩,站在距他不过一人的地方,始终低垂眼帘,一言不发。

他并非不信赵实,但一想起她从芦苇荡里跑出来时,仿若做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的模样,心中还是一阵不快。

她若只是担心赵绮,急着去寻她,又为何会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样。

以他所知,她和赵绮虽走得颇近,也还没有好到那个份上!

见她连头都不抬,正眼都不看自己一下,冒顿深叹了口气,试探道:“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兰佩摇了摇头,掀起眼帘,借着清冷的月色看了他一眼,相同的话又问他一遍:“大王可有什么要对臣妾说的?”

冒顿的嘴唇翕动,明明有那么多话就在嘴边,攒了足足一旬的话,却在燃她那双如这月色般清冷,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眸之后,尽数咽了回去。

他冷了她这么久,她心有冤气,冷脸对他,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眼看东胡使者不日便将抵达单于庭,为了护她,他现在又能对她说什么呢?

说他极是想她?

虽然这是他现在最想对她说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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