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 胭脂山 - 金烬 - 科幻灵异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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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月氏昭武城。

东胡被灭的消息传来已有几日了,整个王庭之内,人心浮动,王公贵族们看似如常,私下聚到一处,都在窃窃议论那个曾在月氏为质的冒顿,继杀了无闾翕侯和头曼之后,竟把东胡王也杀了!

想当初,东胡强而月氏盛,鼎盛时期,东胡曾号称控弦二十万,打败过战国七雄中的燕国、赵国,逼得燕国将大将秦开送去东胡为质,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秦朝建国后,在原赵、燕两国基础上修筑的长城,除了防匈奴之外,就是为了抵御东胡。

不曾想,这样一个强大的草原民族,竟在一夕之间被冒顿灭了!

想起当年冒顿在月氏为质时俯首帖耳,懦弱无能,受尽欺辱的样子,月氏国的王公贵族们莫不后脊背一阵阵发凉。

灭掉东胡之后,冒顿的下一个目标,莫不就是当年让他受尽冷眼苛待,甚至差点一命呜呼的月氏国?

很快,谣言四起,有关冒顿就要打来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开始在昭武城内疯传,与此同时,据说已经有人看到当年曾当面羞辱冒顿的好几位贵族携带家眷细软,悄悄搬离了昭武城。

消息很快传入王庭,在一次月氏王的家宴上,他那不学无术的小儿蒯休密竟在席间当众问月氏王,冒顿那小子是不是要打来了,父王怎的还不准备应战,这回定要好好运筹,打他个落花流水,替无闾翕侯报仇!

话音未落,便被月氏王厉喝一声,哄了出去。

东胡被灭,要说这整个大月氏,整个昭武城,最忧心忡忡的人,就是月氏王了。

想当初冒顿是如何在他手里当的质子,又是如何逃回去的,回到单于庭后不久,冒顿旋即领兵击退月氏突袭,杀了他最器重的无闾,这桩桩件件犹如昨日事,不断击打他的神经,令他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唇亡齿寒。东胡既灭,冒顿打来只是时间早晚。他如今悔恨当年没听无闾的话,在他逃回去的路上赶尽杀绝已然于事无补,为保月氏国不重蹈东胡覆辙,赶紧想好应对之策才是紧要。

谁知这边他还没能理出头绪,又听到王庭内外谣言四起,惊得他整夜噩梦连连,如同冒顿当真已经领兵打来,月氏国危在旦夕,他的项上人头也要被冒顿做了夜壶。翌日一早,他便急命高附翕侯彻查造谣之事,定要抓到那谣传之人,以堵铄金之口。

偏偏蒯休密脑子缺根筋,连顿安生饭也不让他吃,直往他最糟心的地方戳刀子,月氏王气得牙根发痒,想着若是冒顿打来,第一个杀的大概就是他这小儿子,那日在他寿宴上,蒯休密曾对冒顿当众羞辱,如今早已羽翼丰满的匈奴王,又岂能咽得下这口气!

正当他踯躅难安之际,得密报说冒顿的大阏氏,右贤王之女兰佩如今正在奢延城待产,而右贤王因受伤病困扰,已许久无法下地行走了。

月氏王登时又惊又喜。若是这个消息属实,那么在那座与月氏隔狼山相望的城里,如今住着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一个病入膏肓的老者,倘若月氏能趁机攻下那座城池,便立马转被动为主动,不仅可将月氏防御匈奴的前沿哨所牢牢锁死在奢延城,还手握匈奴大阏氏、小太子和右贤王三条人命,实在是老天将肉送到嘴边,哪有不吃的道理。

他越想越激动,很快将左大将王启和高附翕侯招入王庭,将他探得的消息说明,问他们可有什么想法。

左大将王启豹头燕颔,须髯如戟,当即挥臂振声道:“大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乃天助我也,给了月氏一个如此难得的大好机会,依末将所见,定要借此良机,一举拿下奢延城!”

月氏王心中欢喜,面上却不表现,转而问高附:“高翕侯,你的意见呢?”

先前无闾在世时,高附一直受他压制,虽同为翕侯,在月氏王面前总觉低了一等。自无闾死后,他的作用和地位才得抬升,如今已成为月氏王不可或缺的心腹之人。

高附思忖片刻,一脸难色道:“兵法有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臣以为,奢延城极是坚固,兰H如今虽重病在床,可他手下的万骑却是骁勇善战,个个以一敌百。若是强攻,恐月氏损失惨重,且未必能攻得下啊!”

月氏王仍不表态,又转过头继续问王启:“左大将如何看?”

王启也知奢延城固若金汤,易守难攻,但他对于攻城一事明显比高附要有信心:“攻奢延城的确不易,且月氏善长骑兵流动作战,没有攻城经验,但是大王,如今正值中原混战,许多中原兵家为躲战乱逃来月氏,末将近日便得一人,乃魏国公子魏咎谋士,名叫管刈,魏咎死后,管刈携家眷逃来月氏,投末将府中。此人熟读兵法,善为谋略,撰有攻城计二十四篇。若是大王有意,可招他入王庭,共商攻城之策。”

月氏王听后大喜,命即刻便招管刈入王庭,连夜商议攻城之事。那管刈原与匈奴有世仇,当年父兄皆为匈奴人所杀,听闻月氏王要攻打奢延城,几乎用尽平生所学,誓要助月氏王攻城略地,一举拿下奢延城。月氏王大喜过望,与管刈促膝长谈,直到三更时分,终于定下计策,几人方才散去。

窗外,月已西落,参星横斜。月氏王卧于榻上,激动难抑,久久难眠。如此血脉贲张的感觉他已许久不曾有了,这一仗,只要能胜,便是举月氏全国兵力强攻,他也在所不惜!

......

冒顿连日来在北大营亲自领训东胡降兵,这日在校练场上,正在训练鸣镝齐射,忽闻守营侍卒来报,有两位分别来自奢延城和支就城的信使在营外等候通传。冒顿命放行,策马回到军营大帐,亲自收了两封对他来说无比重要的信件。

他先迫不及待拆开兰佩那封,牛皮袋里完好包裹一只鹅黄色绣囊,上绣一簇空谷幽兰,绣囊里粒粒红椒,扑鼻一阵香气,看了煞是喜人。他倒出那红椒,在粗粝的大掌中轻轻摩挲,又小心翼翼地一粒粒放回去,心中那份思念被这传情之物撩拨地百爪挠心,恨不能即刻去到她身边,将她紧搂入怀,好好怜爱一番。

绣囊在手,冒顿心里又爱又恨,这个兰佩,有意用此物来招惹他,却又让他见不到,摸不着,想到她的琪花玉树般的身姿容颜,他的全身一阵灼热难耐,连忙提壶灌下几大口凉水,也浇不灭心头相思苦。

他咬牙,恨恨地将绣囊贴身收好,再打开铁拂送来的信报,看着羊皮卷上的刀刻小字,原本上扬的嘴角一点点拉成直线,眼里的柔情顷刻间已覆上一层杀气。

铁拂在信中说,楼烦为抵御匈奴在边境筑城,趁中原楚汉相争无暇北顾之际,已集结大军压境,意欲与匈决一死战,支就城告急。

原本在冒顿的计划中,似楼烦、白羊这样的蕞尔小国压根就未放在眼里,灭他们,是待他集中兵力灭了东胡和月氏之后的事。

谁知这个楼烦太自不量力,拼着命地要来送死,那也只能成全他们,将匈奴国的支就城,筑到楼烦的土地上了。

三日后,从东胡回来休整不足一月的四万匈奴骑兵,在匈奴王的亲自率领下一路向南,再次出征。

刚刚得胜而归的匈奴骑兵士气高涨,个个憋着一股子劲,誓要一举灭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楼烦,为匈奴开疆拓土。若是再能如前次在东胡那般,抢掠些金银财物回来,便是再好不过。

战旗霍霍,刁斗声声,大军一路风驰电掣,不足十日,先遣部队已抵达支就城与楼烦部对决的主战场。看到援军来到,用筑城那一万劳力苦撑近十日的铁拂,当即长松了一口气。

当看到匈奴王挺在阵前,统领着身后黑压压的铁骑自北方地平线上呼啸而至时,所有人的心中都为之一振。

如果足够明智,就永远不要和这样的对手成为敌人。

愚蠢透顶如楼烦王,死期不远矣。

......

这日恰逢奢延城内望月大集,兰H实在无力招架女儿的软磨硬泡,再三征询鞠S同意后,派莫车领兵护送,同意兰佩带着赵绮去市集上转转。

说是逛集,两人不能骑马,不让下车,只得坐在马车里,被右贤王府的侍卫里外围着,跟在毂击肩摩的人群之后,半掀轿帘望着窗外。

奢延城常住人口约有两万之众,本就车马骈阗,一到赶集日,附近村落里的村民和往来商贾均蜂拥而至,东西两市叫卖声不歇,热闹非凡。

赵绮原在龙泉驿时,虽小镇上每月也会赶市集,但规模和所卖物品,与奢延城的根本无法相比,如今见到市集上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一双眼睛根本不够看,见什么都想买。

兰佩笑道:“这样的市集每月都有,等你身子再好些,就让小狄陪你来逛,挑些你喜欢的东西。”

赵绮撇嘴道:“跟阿兄在一起时,他从不让我独自外出,似逛集这样的事,他又不屑为之,长这么大,我还从没逛过市集。”

兰佩笑着安慰:“那是你阿兄爱护你,生怕你给坏人拐带跑了!”

赵绮轻叹了一声,道:“我从小和阿兄相依为命,当年家里突遭变故,他带我逃出来时,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在这乱世之中,人命本如草芥,一个孩子要把另一个更小的孩子拉扯大,不知要吃多少苦。”

赵绮稍顿了一下,见兰佩一直静静听着,又继而说道:“因躲避追杀,阿兄带我从中原逃到了匈奴,后来我们在塬上放羊,又遇劫匪,仅剩的五只羊也被抢了。当时正值隆冬时节,被大单于救下时,阿兄为了让我能吃上东西,自己已经饿了三天了,要不是大单于,阿兄和我早就被饿死了......”

赵绮所说的这些,前世兰佩也曾听赵实断续说过一些,只是隐去了那些苦,说起来时都是云淡风轻。正暗自唏嘘间,又听赵绮道:“说起来,阿兄早已过了弱冠之年,至今未能娶亲,都是被我给耽误了,大阏氏,恕妹妹冒昧相求,若是大阏氏觉得单于庭有适合我阿兄的女子,还请大阏氏做主,给阿兄做媒,让我阿兄也能有个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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