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十五日后,拓陀领兵回到奢延城,从月氏带回的粮草,装满了城中粮铩T诶假俚拇领下,受损的城墙和民房一点点恢复原貌,经历了生死之劫的奢延城,正逐步焕发出新的生机。
右贤王府内,兰佩还有几日才出月子,因身子恢复良好,鞠S让她下地在屋内走动,禁不住她软磨硬泡,还让她洗了头发。
月子里出汗多,兰佩的一头乌发盘髻后戴上软帽,被汗水沤得打了绺,小狄换了三盆热水才将那长发洗净梳通,再抹上杏花油反复揉搓干,披散下来,散发着阵阵馥郁幽香,兰佩顿感神清气爽,连带着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临近晚膳时间,小狄在屋中置好食案,冒顿却一直未回,兰佩正要打发小狄去问,这边皋胥已经立在屋外传话,说大单于前厅还有些事,今日就不回后院用膳了,请大阏氏自便。
兰佩不知他有何十万火急的事,忙的饭都没时间吃,叫皋胥留步,自己从食案上每样菜里都给他挑出些装进食盒,打开房门,让他给大单于送去。
“叫他趁热吃了。”
兰佩叮嘱皋胥。
皋胥领命去了,兰佩回到屋中,对着一案的菜食,大约是习惯了每晚与他对坐,将这一日里欢儿的新鲜趣事说与他听,今日对面突然没了那个人,她有一肚子的话却不知和谁说,连带着吃饭都没了胃口。
简单吃了两口,她叫小狄撤了食案,自己在屋里慢走两圈,觉得有些头重脚轻,到底还没出月子,不可操之过急,便早早上榻歇息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瞪瞪间,似是听见有人进屋来,她警醒地用粘糯的嗓音问了声:“谁啊?”那人沉声回了句:“是我。”
兰佩这下几乎全醒了,翻了个身,黑暗中瞧见他高大的影罩在床边,她揉了揉眼问:“要点灯吗?”
“不用。”
男人说话间已经更衣上了榻,帮她掖了掖被子,自己另拖一床锦被盖上了。
“你怎么......”
她未问完的话被他截住:“怕你太过想我。”
兰佩心中轻“嗤”一声,暗想这样大言不惭的话也只有他能说得出口,还不知是谁太过想谁。
他仿佛听见她腹诽,反诘:“难道你今日不曾想我?”
兰佩想起晚膳时的食不下咽,老实低低应了声:“想。”
冒顿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嗯,我也甚是想你。”
欢儿即将满月,二十多日来,他与心爱的女人夜夜只能隔墙而睡,一想到回屋后那张榻上只有他自己,冒顿每晚便在前厅磨蹭着迟迟不愿回,连日来将府中跟着伺候的管事,都尉,当户,全都折磨出了乌青的黑眼圈。
今日他唤鞠S来仔细问过大阏氏的身体,听说她白天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便迫不及待地提出要与大阏氏同房,鞠S面无表情道:“同房睡可以,同房事还要再等半旬。”
冒顿当即应下:“阿姆放心,孤保准只同房睡,不同房事。”
鞠S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见惯了单于庭里男人的鬼话,眼看着大王的猴急样,心中没底,还是忍不住冒死多叮嘱了两句:“大阏氏的身子尚未完全恢复,此时行房事易导致感染出血,绝非儿戏,老奴所说的半旬,已是底线,在此之前,还望大王顾及大阏氏身体,稍加克制。”
冒顿听出鞠S是对自己不放心,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斥道:“匈奴王一言九鼎,说到定会做到,你这是不信孤刚刚说得话?”
鞠S知他虽抹不开面,到底是听了进去,遂伏地叩首:“奴万万不敢。”
虽还不能行房事,但只要能同床共寝,抱着佳人入眠,对他来说已是幸事。为了晚上能早些回去,冒顿连晚膳都打算省了,结果兰佩还是差皋胥给他送了来,看着食盒里几样精致的菜点,他唇角微翘,怎敢不吃,没两下便谨遵妻嘱,趁热吃了个精光。
兰佩一人睡了这些日,已经习惯了独霸一张床榻,醒来时多半睡在床榻中间,如今见冒顿上榻溜边侧卧,为给他腾出地方,赶紧连人带被往里挪了挪。
冒顿发现她一个劲地自顾往榻里钻,不禁蹙眉:“为何躲我?”
兰佩一番好心被曲解,哭笑不得:“我没有。”
冒顿伸手横在她腰间,像捞小羊崽似的,将她连人带被又捞回到刚才的位置,忿忿然道:“没有离我那么远,中间多出的地方都够再睡一人了!”
兰佩:“......”
虽然很想说,那地方就是给你留的,若想挨着我,你自己不会往里来么,却又懒得跟他解释,干脆噤声。
男人却不肯放过她,低低命令道:“面过来。”
兰佩有意没动,听见男人重重一声呼吸喷在她后颈,口中念道:“我数到三。一,二......”
兰佩一惊,似曾相识的一幕,使她蓦地想起九年前的那个仲夏,她的十岁生辰。
那日,父王专门为她在单于庭举办了篝火晚会,当晚,几乎所有来参加篝火晚会的宾客都给她送了礼物,唯独她最最希望见到的冒顿哥哥却迟迟没有出现。
晚会结束后,她气鼓鼓地跑去冒顿的毡帐找他,发现他并不在帐内。阿诺手里提着油灯,连说太晚了,劝她赶紧回去,免得母阏氏着急。她难过的都快哭了,却也只能和阿诺往回走。
没走出两步,见漫天的星河里,冒顿远远策马而来,见到她后一个急停跳下马背,叫了她一声:“蓁蓁。”
她装了一肚子气,只当没听见,掉头就走。
身后,冒顿几步追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停下,对她说:“面过来。”
她就是不回头,还一个劲地扭动着被他攥住的手腕,企图挣脱他的束缚。
僵持间,听见他说:“我数到三。一,二......”
“三。”
话音刚落,身后那个男人径自钻入她被中,自后搂住她,身子紧紧贴上来,咬牙道:“整个匈奴,也只有你敢不听我的话。”
兰佩岂敢担这罪名,慢条斯理道:“妾不敢。”
冒顿淡声道:“那你面过来。”
十年前,当冒顿数到三,兰佩终究没能忍住,转过身去,见他手里拿着一把羊脂玉梳,在她眼前晃了晃,颇有些不自在地说:“这是我画好样子,请手工坊的工匠雕的,我怕赶工出来的东西糙,让他们精雕细作,结果今日才完工。我刚取回来,送你的。”
兰佩接过玉梳,借着阿诺手中油灯,看到梳柄上镂空雕了簇兰花,于幽幽夜色中,闪烁着流动温润的光泽。
“结发同心,以梳为礼。”兰佩想起自己曾对冒顿说过的话,小脸刷一下红到耳根,紧紧攥着那把玉梳,垂眸嗫嚅了声:“谢谢,”旋即挣脱了他的大掌,害羞如受惊的小鹿,拔腿跑了。
她砰砰跳着一颗心,自他怀中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