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围巾

◇第45章围巾

从隔壁逃到自己房间还远远不够。

他要逃避这层模糊的亲密关系，躲到一个相对自己更加安全的地方，唯一能想到的地方就是“家”。

我要回家。

这个念头在心头叫嚣，压不下去。

他没敢擡头看迟云臣的表情，只听他问：“回去几天，五天够吗？”

“够了！”

五天足够等沸腾平息，足够重建他的职业边界。

客车车站就在村口，离旅店不过五百米，积雪未消的路面泛着银光，刺得他眼睛都痛。

当天下午，方芩抱着几样拿回家的特产，踩上了这条不算好走的路，纸箱子的边缘把他的手压出红痕，却不觉得疼。

迟云臣跟在他身后，帮他拿着电脑。

“为什么不让我送你去车站？”迟云臣在他身后问。

“客车快。”

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不让他送，又怎么回答他！现在他只想着赶紧离开，客车，火车，飞机，什么都好，从这快快离开，回家。

他把箱子放在车站清完积雪的地上，接过电脑手提包放在箱子上。车还没来，除了他还有三个人在车站等着。

其中有一对小情侣，看着年纪比他还要小。男孩捂住女孩冻的发红的的耳朵，心疼地抱怨：“这么冷怎么不戴帽子啊！”

“今天卷了头发，戴帽子就压扁了！”她嘿嘿笑着，然后用带着手套的手压住男孩捂着她耳朵的手。

“带个围巾，客车里漏风。”迟云臣从身上解下羊绒围巾，擡手递给他的瞬间，方芩后退半步。围巾刚碰到肩头就被躲开，还带着迟云臣温度的羊绒围巾，轻飘飘掉在雪地上。

“不用，不冷。”

迟云臣弯腰捡起，抖了抖上面的雪，笑着小声说：“你又没卷头发！”

“自己坐车别睡觉！”他反复叮嘱，最终还是把围巾放到方芩电脑包里。

喇叭声在远处响起。方芩搬起箱子，跟着人群准备上车。客车碾过积雪驶来，在路边停住时，迟云臣突然抓住他手腕。方芩浑身僵住，听见他极轻地说：“到家告诉我。”

迟云臣的话像片没接住的雪花，落在地上，被路过的人群踩碎。

他最后也没回他一声“知道了”。

公交车在雪路上缓缓启动，方芩从窗子上看了迟云臣很久，爱美的人只穿个大衣，身上唯一一件称得上可以保暖的围巾，都给了自己。

他伸出手无意识地在玻璃上划出一道水痕，给自己留了一掌宽的清晰视线。

北风吹乱了他喷了发胶的头发。迟云臣就这样站着，一直站在原地，直到方芩再不能从车窗里看见他。

他把围巾从电脑包里拽出来，围在身上，往上拉了拉，裹住半张脸。

他猜迟云臣压根没坐过客车，客车的暖气给的很足，一点都不冷。

就留一点他的温度吧，这么多，已经足够了。

京溪比新县暖和的多，没有漫天白雪，烤肉店门口的树上还挂着几片未落尽的树叶。方芩擡着箱子侧身挤进烤肉店的门，身上裹着羽绒服，在一众穿着短袖的顾客里显得格格不入。

“哎呀！方芩这是从南极回来的，怎么穿的像个企鹅！”陈姨见他回来喜气洋洋迎上前，摩挲几下他的背，然后接过他手里的箱子放到一旁，“方芩是不是胖了点!”

不等方芩喘口气，她又赶忙去喊方韵，“方韵，赶紧的，方芩回来了。”

他脱下羽绒服，回到适合他的温度，一想到脚上踩得是自己家的地板，也不对，是房东的地板。但不管是谁的，都让他悬在胸口的心脏十分平稳地落回肚子里。

方韵正在厨房备菜，听见方芩回来，也不管切了一半的猪肉，举着油手冲出来，“你怎么回来也不吱一声啊！”

“我说了你肯定又在路上一个劲问我到哪了。”

张叔也凑过来，顾不得厨房的活，三个人把方芩齐齐围在中间。

有些人的存在，就是为了在某一阶段的人生里带来不能替代的温暖。

“方芩在家待几天啊？”张叔问。

“放五天假。”他把拿了一路的箱子搬到后厨，给他们挨个介绍：“这是白山的人参，张叔你拿回家泡药酒，这箱是干木耳，还有一箱灵芝孢子粉，你们分一分，我买不少呢。”

方韵看着他，眼仁都在乐，“现在网上都能买着，你还背了一路。”

“那可不一样，这都是在老乡家买的，纯！”

“别听你姐的，她天天看你那的天气预报，念叨着冷，怕你冻着。又怕你自己离家那么远着急上火，还不敢常问你。”陈姨有点老花眼，眯着眼看木耳包装上的印字：“正宗小……”

方芩：“小碗木耳。”

张叔提议在店里包顿饺子，庆祝方芩回归组织。和了两个馅，一荤一素，案板剁的咚咚响。

店里客人还没走完，另外三人在做收尾工作，他自己看着锅里煮着的饺子。鼓着大肚的水饺，圆滚滚涨起来，漂浮着。他夹起一个，用筷子扒开饺子皮，想看看熟没熟。一颗还没熟透的肉馅躺在碗底，让他想起在库山最后吃的那顿白菜汆丸子，又想起那块掉在桌子上的排骨。

不知道迟云臣会不会因为那块排骨感到失落。

他拿出裤兜里的手机，删删减减几次，最后发给迟云臣。

“我到家了。”

显示对方正在输入，隔了好久才回复他：在家好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