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饮
冰饮
正事说完,宋光遥也松泛许多。
叶宁一言不发,愣愣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宋光遥也不讨人嫌的多话,见盘中上了切好的小香瓜,不由用小叉戳了一块。
一入口,香瓜的清香充盈在口中,汁水丰沛,口感绵软,很是清爽,宋光遥不由转头和江照云赞了两声,让他也尝一尝这瓜的味道。
叶宁虽大半心思还在想着方才宋光遥所说之事上,但也没将两位客人忘在脑后,闻言勉强笑笑:“这是我家庄子自己种的香瓜,也不知那庄头哪来的瓜苗,看着平平无奇,结出的瓜倒是不俗,若是宋兄喜欢,待会便多带些回去。”
“这如何好意思,我不过随口一说,倒是不必叶兄破费。”宋光遥笑着摆摆手。
叶宁摇头:“宋兄此言差矣,宋兄江兄帮了我如此大忙,不过一些瓜果,和二位告诉我的消息比起来,这又算的了什么?”
“实不相瞒,这些日子,我是察觉出娘与往日有些不一般,我也有过些许猜测。”叶宁看向窗外摇曳的树叶,“说实话,我并不介意娘二嫁,如今民风开放,和离、二嫁都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我爹早年得了一场急病去了。我少时她怕再嫁后,我会被苛待,便歇了这个心思。好在家中尚且有些余钱,我们孤儿寡母的倒也不愁生计,娘一路拉扯我长大,为我付出良多,我无以为报,若她遇得良人,我自是为她欢喜的。”
“我本想着,若是娘看准了那人,我绝无二话,只求娘将日子定至明年院试过后,若我能考中秀才,也能多些脸面,风风光光送她出嫁,可未曾想到,那人竟是这等包藏祸心之人!”
叶宁一想到刘希敢欺骗母亲,怒火涌上心头,不禁紧握双拳,恨不能此刻便出现在刘希面前将他怒捶一番。
坐在他身边的男子进来后除去怀疑宋光遥二人欺负叶宁时说了两句话,之后便一言不发,如今见叶宁情绪不稳,也顾不得许多,往叶宁身边靠了靠,从后揽过他的肩,小声说着什么。
江照云眉头微挑,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
如此情景,宋光遥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在叶宁在好友的安抚下心绪也慢慢平静下来:“让二位见笑了。”
江照云:“不过是人之常情,叶兄不必介怀。”
又坐了一会儿,喝尽杯中茶水,宋光遥自觉该说之事都已说明白,叶宁此刻想来也没多少心情待客,便侧头看眼江照云,见他微微点头便起身告辞。江照云也紧跟其后,叶宁苦留不得,只好让下人多多装上些庄子里送来瓜果,送至宋光遥的马车上。
“此次真是多谢宋兄,”叶宁拱手,“待此事了结,愚弟定扫榻相待,还望宋兄赏光。”
叶宁实在是感激宋光遥愿意提醒他,毕竟宋光遥这一说,难免牵扯到宋家的往事,那些往事也不甚光彩,若是换做他人,说不得便是“自扫门前雪”,哪还会去管恶人对他人下手。左右刘希也已与宋娘子和离多年,若日后真出了什么事,如何也攀扯不到宋家。
“叶兄实在是客气,不过举手之劳,不必如此挂心。”宋光遥从车厢探出头来,“今日先行告辞,日后再聚。”
说罢,宋光遥放下车帘,马车缓缓走远。
“这下可好,了了一桩心事。”宋光遥靠在车厢上,滚过一个靠枕压着,半点没有方才在叶宁面前的稳重端庄,浑身透着一股慵懒的气息。
江照云见多了他这人前人后两幅模样,早已见怪不怪,反倒觉得宋光遥这幅懒懒散散的样子更顺眼些,他也学着宋光遥滚来一个小靠枕靠着,问起方才便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
“今日叶宁的那位好友你可认识?”
“不认识,加上今日也只见过他两面,不过我总觉得他看起来有些眼熟。”宋光遥脑袋一歪,面朝着江照云道:“怎么突然问起他来,可是有什么事?”
江照云又扒来一个靠枕在身边滚来滚去:“我也看他眼熟,总感觉在哪见过,你可知道他叫什么?”
宋光遥看着车顶出神:“这倒没问过,我想想。”
马车拐过一个巷口,宋光遥也顺着力道歪向了另一边,正好与江照云靠在一起,拍拍他手中的靠枕:“依稀记得上回叶家的小厮喊他洪公子,其他便不知道了。”
“那还真是他。”江照云小声咕哝了一句。
“是谁?”宋光遥和他挨得近,纵然江照云只是自言自语,却也被他听得清楚。
“他姓洪,你仔细想想。”
宋光遥皱着眉想了一圈,摇摇头:“还是没想起来。”
江照云提醒道:“你是进书院那一年认识他的。”
“进书院那年,六七岁的时候,姓洪,嘶……”
宋光遥敲着脑袋,还是没想起来,正想细问,却突然听见外头有小姑娘脆生生的一声“姨姨,我想喝这个”。
脑中灵光乍现,宋光遥惊道:“洪仪,他是洪仪!”
“想起来了?”江照云戳戳他的胳膊,“都说的这么明白了还猜不出是谁。”
宋光遥未回话,忙让车夫停下来,坐起身掀开车帘,看看方才出声的小姑娘是在买什么,只见一家食楼门前支了个小摊,正在卖各色的饮子,摊前还聚了不少人,看起来生意不错,便给了银子让车夫也去买几杯来尝尝。
见车夫挤进队中,宋光遥放下车帘,转头又将下巴压在江照云肩上,语气有些抱怨:“一时确实没想到,这都过了好几年,谁能想到突然在这能碰见他,自从听说他去了别的书院,便再也没听过他的消息,你这忽然一提起他,还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你还真是见着什么都想尝尝,”江照云先是打趣了他一句,又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遇见他,他如今与幼时一点都不一样,看起来更沉稳,半点都没有以前嚣张跋扈的影子。就方才看来他和叶宁关系匪浅,想来叶宁也知道当初我们与他之间的纠葛,所以才没介绍我们认识。”
“难怪我见叶宁平日处事较为妥帖,此次却全然未有要引见我们三人的意思,”宋光遥像是想起什么,一拍手边软乎的靠枕,“我说小测时我与他分明不相识他却认得我,想来也是因为洪仪的缘故。还有方才洪仪出现后他的脸色也有些怪,说不得是怕我们三人又起冲突。”
江照云好笑的摇摇头:“这倒是他想多了,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也不至于记挂这么些年。”
宋光遥点点头,他们与洪仪本也无甚交集,若不是此次认出人来有些惊讶,都不会提起此人,现下说起洪仪倒是不免想起刚入书院时的一些趣事,说着说着,便将洪仪又忘了个彻底。
冰饮小摊前人多,等到宋光遥与江照云觉得有些口干时,车夫才拿着几个竹筒杯回来:“少爷,依您的意思,每种口味的都买了两杯。”
宋光遥接过竹筒杯,见车夫头上的汗水顺着脸一路往下滑落,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饮子,拿了两筒出来:“这天热,别中暍了。”
这一筒冰饮可不便宜,果子虽易得,但里头的冰对普通人家来说可是稀罕物,这车夫在宋府多年,知道几位主子良善,自是谢了又谢,小心将饮子放好,又驾起车来。
马车内,宋光遥将手中的竹筒放在小几上,江照云一眼便看见竹筒上刻着的图案,笑道:“这店家倒是巧思,将饮子的口味刻在竹筒上,一目了然,方便了自己也方便客人。”
“这图案看起来是圆润讨喜,只是不知味道怎么样。”宋光遥看了看杯壁上的图案,笑着揭开盖子,“颜色看起来还不错。”
小摊上的饮子多是应季的瓜果压成汁又加了冰做成的,也说不上味道有出挑,但炎炎夏日,吃别的东西又无甚胃口,喝上这么一杯清凉爽口的饮子却是在惬意不过了。
买的饮子多,一时半会也喝不完,宋光遥便捡了没用的放进马车中的小鉴中冰着,手上端着杯李子酸梅饮慢慢喝着,江照云则捧着杯琥珀饮。
江照云手中冰凉的竹筒杯慢慢凝结出滴滴水珠,水珠沿着杯壁而下,滑过他纤长的手指,顺着手腕隐入江照云的宽袖中。
宋光遥看着那水珠消失不见,又见江照云隔着衣袖捂了捂小臂,方才回神移开视线,莫名心虚的咳了两声,又转回来道:“云云,你不如尝尝我这杯,店家应当还加了梅子和糖,还有少许薄荷叶,喝起来咸甜中透着些微酸,但很是清凉,可比你手中那药味的饮子味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