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
高二
秋日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在课桌上切出斜斜的光栅。粉笔灰在光柱里缓缓飞舞,像微型星系旋转。物理老师正在讲台上推导天体运动公式,声音抑扬顿挫得像在唱咏叹调。
许祈趴在桌上,笔尖在草稿纸边缘画着小火箭。“喂,”他戳戳前座的蔚然,“像不像你?”
蔚然头也不回地拍开他的手:“听课。”
“听什么课啊,”许祈拖长声音,“高二不就是用来享受人生的吗?”
确实,高二的教室有种奇异的松弛感。没有高一刚入学时的兵荒马乱,也还没到高三那种剑拔弩张。有人在偷偷刷手机,女生们传着化妆品小样,后排甚至飘来淡淡的零食香气。
下课铃像救赎般响起。物理老师无奈地合上书:“作业第138页第三题……”
话没说完就被欢呼声淹没。许祈勾住蔚然的脖子:“小卖部?我请客。”
走廊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高一新生们还在规规矩矩地靠右行走,高二生已经歪歪扭扭地瘫在走廊栏杆上,像一排晒翅膀的麻雀。
“看那个学弟,”许祈指着楼下,“走路同手同脚,可爱吧?”
蔚然瞥了一眼:“像你去年。”
“放屁!”许祈笑着撞他肩膀,“我当年可是风度翩翩。”
小卖部门口挤满了人。许祈灵活地钻进人群,出来时举着两瓶汽水:“最后一瓶冰的,给你。”
瓶身凝着水珠,淌过指缝凉丝丝的。蔚然拧开瓶盖,气泡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哎,”许祈突然压低声音,“看那边。”
周毅独自坐在花坛边上,戴着耳机打游戏。阳光把他额前的蓝毛晒得褪色,校服袖口露出截黑色纹身。
“听说他爸的事闹挺大,”许祈吸着汽水,“估计没心思找我们麻烦了。”
蔚然盯着汽水瓶里上升的气泡:“少管闲事。”
“这哪是闲事,”许祈凑近,“这可是关乎我们的人身安全。”
风吹落银杏叶,金黄的叶子打着旋落在周毅肩上。他猛地抖落叶子,擡头对上他们的视线。
空气凝固了一瞬。
许祈下意识挡在蔚然身前。但周毅只是嗤笑一声,重新戴上耳机。
“虚惊一场。”许祈松口气,又笑起来,“所以说高二好啊,连敌人都变懒了。”
午后的体育课是自由活动。篮球场被高一占着,高二生三三两两坐在看台上偷懒。许祈变魔术似的从书包里掏出副扑克:“来来来,斗地主。”
段宏深凑过来:“赌什么?”
“输的人去买冰淇淋。”许祈洗牌的动作很花哨,“蔚然当裁判。”
蔚然合上手里的《时间简史》:“不。”
“别啊,”许祈把牌塞他手里,“你最公正了。”
阳光把扑克牌照得半透明。蔚然看着许祈狡黠的眼睛,突然想起去年这时候,他们还在为月考分数斤斤计较。
“王炸!”许祈甩出最后两张牌,“老段,认输吧!”
段宏深哀嚎着去买冰淇淋。许祈得意地躺倒在看台上,头发沾了草屑:“所以说高二最棒了。”
蔚然替他摘掉草屑:“因为你赢牌?”
“因为可以这样浪费时间。”许祈眯起眼睛看天空,“像猫一样晒太阳。”
冰淇淋买回来时已经有点化了。三人坐在看台上舔甜筒,远处高一新生还在苦练立定跳远。
“像不像去年的我们?”段宏深感慨,“傻乎乎的。”
许祈突然跳起来:“我们来打赌吧,赌那个小学弟第一次跳多远。”他指着某个同手同脚的男生,“我赌一米六。”
“一米五!”
“一米七!”
蔚然无奈地摸出卷尺:“无聊。”
最后那个学弟跳了一米五二。许祈输给段宏深五块钱,却笑得比赢牌还开心:“值了!看他紧张的样子,像只小仓鼠。”
夕阳西斜时,教室染上暖金色。数学课代表在发卷子,有人哀嚎着“又测验”,却被窗外飘来的桂花香安抚。
许祈传纸条过来,折成复杂的纸飞机:“晚饭吃什么?”
蔚然在机翼上写:“随便。”
纸飞机飞回来,多了个哭脸:“我想吃火锅。”
放学铃响起时,天空变成粉紫色。学生们像出笼的鸟儿涌出教室,广播站开始放老旧的英文歌。
“走走走,”许祈勾住蔚然的肩,“新开了家麻辣烫,段宏深说比火锅好吃。”
巷子里的路灯刚刚亮起。麻辣烫小店挤满了学生,热气熏得玻璃窗朦朦胧胧。许祈抢到角落的位置,用纸巾使劲擦桌子:“比食堂干净多了。”
蔚然看着油腻的菜单:“你请客?”
“当然,”许祈眨眼,“庆祝我们顺利混到高二。”
红油锅底咕嘟冒泡时,许祈突然正经起来:“其实高一也没那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