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你之前…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迁怒于我?”
“不算是。”
裴玄忌将木盒盖盖上,声调轻而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我试图…想要相信你,但是很难做到。被放弃过一次,两次的人,已经没有办法再全然相信他人了,更何况,这个木盒是由你的人送来的,虽我现在明了那山紫必是得了江寒祁的授意才会这么做,可我却不免总是想,你是否仍同江寒祁之间纠缠不清,是否就连你来到我身边,都是你和江寒祁的共同谋划…我想不明白,可是,伤害你,冷落你,又让我很痛苦…”
裴玄忌的目光滞在那个木盒上。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为了他叛出裴家,不可一世的少年郎,已被经年间磋磨的仇怨所侵蚀。
“说实话…”
“我也不知,我们该如何走下去。”
这时,有小仆过来,敲响书房门。
“将军。”
小仆提醒,“狄副将来了。”
裴玄忌像是终于得到解脱,他将木盒收起欲走,擦身之际,云知年却忽用力攥住他的衣袖。
“阿忌。”
“谢谢你,帮我保护了先生和霜儿,也谢谢你,曾经对我的信任。”
他个头是比裴玄忌是要矮的,所以裴玄忌若不俯身吻他,他是要踮一点点儿脚尖,才能碰到对方淡色的薄唇。
云知年便是如此做的。
他踮脚,主动在裴玄忌的唇上亲了一下。
“我向你保证,无论我们以后怎样,我都绝不会再欺骗你,我不会对江寒祁再有一丝情意和留恋,我从未爱过他,以后也不会爱他。”
他又亲了一下。
“若你愿意,可以试着再相信我一次,无论是以什么身份都好,就让我陪在你身边,可好?”
*
“真不打算走了?”
上京,华严寺。
狄子牧同裴玄忌并行,听完对方的打算,仍有些不放心似的问,“你之前不是计划,要回陇西吗?”
古刹钟声悠远,香火缭绕。
寺庙香客络绎不绝,手持香烛在宝相庄严的金殿中顶礼膜拜,裴玄忌却两手空空,穿过熙攘的人群,径自来到修植在寺院中的祈愿树下。
枝头无数红色飘带正随风摇曳,一位年长的僧弥正在树下整理祈愿带,见人走近便躬身行礼,裴玄忌微微颔首示意,接过僧弥递来的红绸带。
狄子牧见裴玄忌不肯多语,只专心祈愿,遂又奇道,“裴三,你不是向来不信神佛?今日怎有闲心来此祈愿拜佛?”
“是不信。”
裴玄忌在一侧的方台上拿起备好的笔墨,写好绸带,又学着祈愿众人的模样,将绸带系成结扣的形状,悬到枝头。
“可我怕万一真的有神佛。”
裴玄忌笑了笑,目光随那些红绸带渐次飘远,“若万一真有神佛,我想寻个庇佑。”
昨夜,云知年又发了身痛之症。
这次云知年发作得格外厉害,不仅是两只手臂,就连脑袋和双腿都痛到无法自控,他大概还怕被裴玄忌发现,一直咬住被褥强行忍耐,直到裴玄忌摸到他后背起了满满一层凉汗,扳过他的身子才发现,这人竟然已经痛晕了过去,嘴角还残留有几丝鲜血。
裴玄忌连夜将关着的姚越押来,怒声问他,“你不是说换血有用吗?啊?我已经放了小半月的血,他也喝了小半月用血熬成的药,为何还是痛成了这般?”
姚越心虚辩驳,“时日还不够!这可是蛊虫啊,又不是寻常的什么毒药杂症。最起码要三个月才能出效的。当务之急,是要先给他镇痛,要是痛死了,一切可就不能挽回了!”
裴玄忌放过姚越。
“我会再寻名医来替年儿看诊,我警告你,若你胆敢诓我骗我,伤害年儿身体,我定不可能再留你性命!”
姚越唯唯诺诺地应着,替云知年熬了镇痛的药汤,裴玄忌叫来府里的其他大夫看过,确保没有问题后,才亲手喂云知年喝下。
姚越用药向来高明,一剂汤药下去,云知年的呼吸很快就平稳下来。
只是这人方才被疼痛折磨得狠了,鬓发湿透了般贴在额前,里衣也是湿的,眼皮软软地紧闭在一处,两片柔软的唇瓣也被他自己咬至鲜血淋漓。
裴玄忌被姚越哄着又放了一碗血拿去熬药,饶是强悍若斯,此时也感觉失血无力,但还是强撑住一口气,替云知年擦身换了衣服,方才脱力地同云知年倒在了一处。
他轻轻搂住云知年,一点点吻去这人眼角的泪痕。
红色的绸带在风声中舒展飘摇。
裴玄忌回过神,对上狄子牧仍有不解的眼,只好解释道,“也是常听京中同僚说起华严寺的这棵百年老树最是灵验,所以才过来试试,好了,走了!至于要不要回陇西…我打算先行处理好京中这边的事务,安置好之前跟随我来京的家仆侍卫,之后”
裴玄忌思及云知年此前相劝,“之后再做打算。”
狄子牧见裴玄忌心意已决,再无多言。
出寺下山的途中,裴玄忌碰到了一人,柳廷则。
柳廷则今日未带护卫,只携了自己的老娘和一二小仆,便装出行,看到迎面过来的裴玄忌也是怔愣了一下。
“咦,则儿呀,这位可是你的同僚?怎的不给为娘引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