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绘月绣心 - 临江辞 - 叶成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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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绘月绣心

不知不觉,天色已近黄昏。晏清谢绝了邹默送他一程的邀请,把已有几分醉意的小商背了起来,略一点头便走进风雪之中。

一离开火盆,小商就被冻得清醒过来。她竭力睁开双眼,只觉风好像小了许多,空中雪花几乎是直直坠落,打在身上发出细微的响。一顿酒的功夫,雪已经积了一尺来高,先生一脚一脚走在雪里,留下一个又一个深不见光的脚印。

“要不先生放我下来吧,我想自己走一段。”

“雪太深,你来走,靴子里会进雪。”

“哦。”

小商伏在他背上,双手探了探他的脸庞。也不知是她手太凉还是先生冷得厉害,碰到他脸的刹那,她的手像被火烧了一样。

他应该是冷的吧,因为怕她冻到,他把自己那件斗篷也裹到了她身上。只是这种事情,问他总也问不出一句实话,她只能尽量挨得近些,把体温多传他一些。

下次再跟他看雪,一定不能这么迷糊了,定要把该预备的东西都预备上,省得让他一直操心。

回到住处,晏清身上已沾满了雪块冰碴,一双白玉般的手也被冻得通红。然而他先是重新点燃了火盆,继而脱了件裘衣,没换新衣便径直去了厨房,不一会功夫端着盆热水回来,轻声招呼小商泡手泡脚。

“水可能有些烫,动作慢些。”

“知道啦,先生去换衣服吧,省得我没冻到,你自己先病倒了。”小商捋了下他额前碎发,拧了一股冰水下来:“你看,都成这副模样了。”

晏清粲然一笑,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好,你先自己泡着,回来我有事情要交代。”

交代事情?小商皱起眉头,刚要发问,他便已出了房门。算了,等他回来再说不迟,他要专门交代的事,必不是什么小事。

两手恢复正常后,她缓缓脱下靴子足衣,将早已失去知觉的双脚泡进水里,因为已经泡了一道手,水温现在刚刚合适,舒服得她轻轻嘶了一声。

先生说,他想要的是能入他心的人,却不曾说怎样才能入了他的心,更没有说,她这样的,算不算在他心里,有了一席之地。

应该算的吧。先生说过,他想一直护着她,让她远离尘世喧嚣。她如今入了官场,后半句话已做不得数,前半句话,先生可是一直恪守了整整十年。她若在他心里没有位置,他何苦费这许多精力将她捧着,图什么呢?

“小商,你泡好了吗?”

“等一下,马上就好。”

小商手忙脚乱地把脚擦干,足衣都没来得及穿便兜上了靴子,慌慌张张跑到门前,惹得晏清无奈一笑:“急什么,又没让你赶时间。”

“我想快点知道先生要交代的是什么。”

“做好准备了?”

见他神情严肃,小商一颗心提了起来。这幅表情,等下要交代的十有八九不是好事,可箭在弦上,她又不能不让他说,只得略略颔首,直勾勾地望着他。

“从明天开始,我要离京一趟,快则上元回来,慢则二月回来。”<

“什么?”

小商向后跌了两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往年先生就是再忙,逢年过节也会在家陪她,这次竟要离开一个月之久,直接错过整个年节。

“不能不走吗?”

“不能。”

“那带我走,行吗?”

“不行。”

“好,我知道了,我等先生回来。”

小商强忍委屈,转身端起那盆温水,出门时晏清扣住她的手臂,恳声道:“小商,我也是迫不得已。”

“我知道,先生有各种各样的苦衷,各种各样的迫不得已。可我只想提醒先生一件事,先生这一走,就欠了我一整个新年。”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回来后也不曾说一句话。晏清见她眼里蒙着水雾,皱着眉将她拉住,被她瞪了一眼又颓然放手,犹豫一番后压低声音嘱咐了一句:“好好休息,我离开这段时日不要出门,尤其要提防李凤。”

小商把自己闷在床上,不去听他的声音。不知怎么回事,往日怎么听都听不够的声音,今天听起来这样刺耳。可还没过一刻钟,她就连刺耳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先生应该是走了吧,也不知她这样对待先生,先生会不会伤心。依照他的脾性,若不是万不得已,又怎会留她一人空度年节?现在这种局面,他八成也是难受的,而且她过年好歹还算在家,他却要四处奔波。

翌日清晨,小商从敲门声中醒来,忙披了衣服跑出去,开门一看,竟是供卖吃食的小二。她愣了一下,刚要掏钱便被拦了下来。

“姑娘,这些东西已经给过钱了,而且接下来两个月,我们都会来给姑娘送饭。姑娘不妨说说自己喜欢吃什么,我们也好照做。”

他考虑的还真是周全。小商苦笑一声接过餐盒,同小二道了句谢。回屋一看,餐盒里除了几样色香味俱全的吃食,还有一封先生的亲笔信。信不长,只写了几句简单的寒暄,强调了一遍不要她出门。

看样子,他是要靠这个陪她过年。按照他的风格,明间里一定还摆了十来册典籍课本,几部他精挑细选出来的话本戏文,一卷写满了篆字的红头书简。

不知为何,先生极其喜欢竹简,平日虽还是用纸,但只要碰上大事,他便一定会写在竹简上,还会把其中一头染成红色。

她在古书上见过这种标记方式,与之同时出现的往往还有阴符阴书,用长短不同的竹简区分含义,还要把一卷竹简拆成几份,分几次送出以防消息泄露。

当时读到这些东西,她便十分惊叹古人的智慧,只是今时今日,竹简都不知消失了几百年,阴符阴书之类传信方法,自然也早已被人抛弃。

先生才高于世,自然不会不知竹简之弊,如此偏爱竹简,只能是因为某种情怀。受先生的影响,她也逐渐开始喜欢竹简的清香典雅,凉丝丝地握在手里,比纸书少了一份轻盈,却又多了一份古韵。

下午,邹默来寻她,得知先生离去,当即便支了奉书过来陪她。自林州一别,她便再没有见过奉书,而今故友重逢,两人都喜不自胜,当着邹默的面便抱作一团,有说有笑地进了里屋。

接下来的几天,有奉书和先生的信陪着,小商也算过得轻松愉悦。一日,小商瞥见奉书藏了件东西在褥子底下,笑着走过去,一边挠她一边问东西是什么。奉书招架不住,只好把东西取出来递到她手里。小商定睛一看,原是个绣到一半的鸳鸯荷包。

“你绣荷包做什么呀,我看你的荷包还崭新崭新的。”

“绣来消遣,不成么?”

奉书炸红了脸,劈手便要夺回荷包。小商轻松躲过,还顺势捏了把她的小脸,笑道:“哎呀,我就看看,又不会要你的东西,那么小气做什么。”

“不过鸳鸯这种图样,好像没几个女儿家用吧。而且这只荷包的布料,好像比你身上那只要好得多。跟姐姐说句实话,这荷包是送给谁的?”

小商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递回荷包。奉书见瞒她不过,扭捏了半天终于开口,声音小得像蚂蚁密谈:“送少爷身边那位王侍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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