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天裂 - 谁说不要和朋友恋爱 - 长友兮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039天裂

039天裂

平静的生活没能如愿一直继续,四月份的时候陈爸突然出现了肝区疼痛的症状。

我们带着陈爸到医院检查,医生说是结肠癌肿瘤细胞血行性转移,目前转移到了肝,肺。

“具体的生存期很难说,通常患者可能在3-6个月,看目前的检查结果,患者有癌细胞全身转移的趋势,可以采用中西医结合的药物治疗,但是治疗上建议还是以减缓痛苦为主,你们家属准备一下,安排病人住院吧。”医生平静的话语,如同捧着一张死亡通知书递到我们面前,残忍的,给我们套上了不透光的黑暗罩子。

那几个月现在回忆起来有些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肝转移,肺转移,骨转移,陈爸身上像是缚上了一只吃人骨血的妖兽。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死亡的脚步是可以看见的,他迈着让人无法反抗的步子,选中的人退无可退,你只能站在原地,等待,看着他步步逼近,任你嘶吼叫嚣,在他看来也只是按了静音键的可笑跳脚。

一直到现在我都无法完全接受的是,明明曾经握住了希望在手上,明明年前的复查还一切安好,明明有那么一瞬间以为真的握住了命运的彩票。

陈爸的身体每况愈下,肉眼可见的憔悴虚弱,老陈从接到检查结果的那天开始,就没有睡过一天好觉,但是在病房陪着陈爸的时候,他总是强打起精神,让自己尽可能的展现轻松的一面,他在硬撑,陈爸还在一天,他的那根弦儿就能崩住一天。

陈妈陪着陈爸住在了医院,五月底的时候陈爸的精神状态难得的不错,这对我们来说算得上是一剂强心针,老陈一直皱着的眉头也放松了不少。

“我…想出去玩玩。”陈爸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气喘,但还是带着笑意的,和病房沉重气氛不搭调的轻松语气,“这病房闷的人都不知道,不知道活着是个什么滋味儿了。”

陈妈在陈爸手上轻轻拍了一下,语气温柔的说着狠话,“胡说就打你,别以为仗着生病我就会让着你啊。”

“想去哪儿?”老陈在一边儿接话,问陈爸。

“咳,咳,去一个咱们鱼豆儿想去的地方吧。”陈爸拉着陈妈的手,“有一回,答应鱼豆过生日带他去游乐园是不是?后来我没赶回来,没去成。”

陈爸从来都叫老陈的大名,陈嘉,这几个月住院,却罕见的改了口,偶尔精神好的时候,就跟着陈妈喊,叫老陈“鱼豆儿”。

“那都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那会儿他才多大啊,六七岁的娃娃,现在他自己都快当爸爸了,还游乐园呢?”陈妈笑着给陈爸喂了一块儿水果。

接过水果含在嘴里,陈爸继续说着话,“不管多大,在我面前,他都是个孩子,是我儿子,我还没带我儿子去过游乐园呢。”

“行,去。等问问医生,你身体状况可以我们就去。”老陈红着眼睛,应声儿。

陈爸这才满意,没再说话。

结合那段时间陈爸的身体状况,和医生商量了一下,医生也同意了,适当转换一下环境和心情,就批了请加出院的假条。

不过要让陈爸自己走确实有些勉强,最后在医生的建议下,我们在医院租借了轮椅,带着陈爸来到了游乐场。

比起病房的沉闷安静,游乐园是朝气又有生命力的。来到这里陈爸看着精神头都更好了,脸色也显得红润了些。

“鱼豆,你去玩儿吧,想玩什么,你妈陪你去,我和潇潇在下边看着东西。”

我的孕期已经八个多月了,肚子里的娃娃生长的乖乖的,产检各项指标都很正常,但是这些娱乐项目肯定是不敢坐了,四人出行,勉强能玩玩的反到成了陈妈和老陈。

那天大家都高兴,陈妈和老陈一起玩了不少项目,刺激的不刺激都尝试了一下,我和陈爸就在下面一起负责拍照,录像,欢欢闹闹,也是玩了大半天。

坐旋转木马的时候,上面还有南瓜马车,这个项目倒是合适我们全员出动,陈妈陪着我坐了一个南瓜马车,陈爸非得拉着老陈坐前面的木马,说是老公主和小公主坐马车,老王子和小王子得骑马在前才帅气。

那天在旋转木上连着坐了两圈,拜托旁边的工作人员给我们拍了不少照片,还有录像。

玩到快下午饭的时间,本来应该回医院了,但是陈爸一直不肯回去,说是别的家长带孩子来游乐园玩,回家之前都得吃一顿炸鸡汉堡,薯条可乐这些垃圾食品才能算完美结尾。

顺着陈爸的意思,我们又去了游乐园附近的肯德基,陈爸坚持自己点单付款,最后满满当当买了一大桌的东西。

陈爸难得的好胃口,跟着吃了不少。

“吃完就回医院了啊。”老陈一直看着时间,玩了一整天,我们都累了,更何况陈爸呢,本来以为以陈爸的身体状况出来呆不了两个小时就得回医院,结果陈爸一直坚持到了晚上。

“之后的治疗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家了,今晚就不回医院了吧。”陈爸说。

“怎么不能回家啊,治好了咱们就回家。”陈爸说的话,陈妈不爱听,说这话的时候陈妈是冷了脸的。

一向顺着陈妈的陈爸,这一次却没接话,只是笑着拉过陈妈的手。

那天的陈爸特别任性,谁劝也不听,最后老陈给医生打了电话,询得了同意,就还是顺着陈爸的心意回了家。

但是医生也说,这是最后一次这样任性出院,之后还是要留在医院好好治疗,即便这病是无解,但是起码可以尽量延长生命,也能有手段减缓一些患者的痛苦。

回家的路上陈爸就睡着了,一直到到家了才堪堪醒过来。陈妈陪着陈爸,老陈就和我上楼收拾洗漱。

洗漱完,发现院子里的小灯亮着。

我走到窗边,看见陈爸搂着陈妈,两人仰靠着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看着天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眉眼带着笑,在长满绿叶的银杏树下。

老陈收拾完走过来,从背后环抱着我,寸发还带着微潮,撒娇的在我肩膀上蹭蹭,“看什么呢?”

“陈爸陈妈在院子里聊天看星星,我在这儿看他俩恋爱呢。”我蹭蹭老陈的脑袋,窝在老陈怀里。

老陈没说话,摸着我的肚子和我一起看着院儿里的陈爸陈妈,肚子里的宝宝时不时的和老陈互动一下,这是一刻偷来的岁月静好。

第二天老陈把陈爸和陈妈送回了医院,陈爸从出去玩了以后回医院都非常的配合治疗,连着将近两个星期,状态都还可以,但没好多久又开始反复,icu出了进,进了出。

医生说这一次能不能撑过去得全看造化了,这话像一块儿沉重的大石头压在我们胸口,我和老陈私下说,如果陈爸熬过这一次,我们就和医生商量一下刨腹产,原本的预产期在七月二十号。

不知道陈爸还能挺多久,但不管怎么样,还是希望陈爸能亲眼看看自己的小孙子,可是天不遂人愿。

接到陈妈的电话是在一个下午,我和老陈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机显示两点四十七分,那天的每一个时刻在记忆里都格外的清晰。

显示器上,陈爸的心跳已经开始愈跳愈弱,值班的医生进进出出,形色慌乱,我看不清他们手上的动作,只觉得显示器上的数字在眼前不断放大,放大,耳边的声音也朦朦胧胧,听不太真切。

陈爸已经不太能说话了,好像唇边带着笑,看不真切,老陈带着我走上前,手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拉着陈爸的手放在我肚子上,声音嘶哑抽咧,“爸,你再等等,等等孙子,你不看看他吗,他马上就要来了。”

医生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不知道。

老陈隐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陈妈侧坐在病床边,抚摸着陈爸的脸,像是抚摸新生的孩子,“没关系的,没关系。不要怕,你累了就走吧,累了就走,宝宝出生了我慢慢说给你听,你要到梦里来找我,记着了吗。”

陈妈一直重复着话语,陈爸望着陈妈,眼中的情绪我看不懂,也看不清,在下午三点二十三分,陈爸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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