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团香
青团香
三月末的风带着湿意，吹得巷头老桂树的新叶簌簌响。夏芊满蹲在花坊后院的石阶上，正把刚采来的艾草摊开晾晒，指尖沾着深绿的草汁，鼻尖萦绕着艾草特有的清香——再过两天就是清明，巷里的老人们说，清明要吃青团，咬一口满是春天的味道。
“芊满，艾草够不够？不够我再去巷尾的坡上采点。”林燕秋的声音从院门传来，他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从集市上买的糯米粉、豆沙馅，还有一小袋咸蛋黄。夏芊满擡头，看见他裤脚沾了些泥点，显然是为了买新鲜的馅料跑了不少路。她连忙站起身，接过竹篮：“够啦，昨天陈奶奶还送了一大把，再采就吃不完了。”
两人刚把东西搬进厨房，门口的风铃就“叮铃”响了。陈奶奶牵着小姑娘的手走进来，小姑娘穿了件浅绿的外套，像株刚冒芽的小草，手里还攥着个布袋子：“芊满姐姐，这是奶奶教我挑的红豆，说做豆沙馅最甜！”陈奶奶笑着把布袋子递过来，又从兜里掏出个小纸包，“这里面是我晒的桂花，去年秋天收的，拌在豆沙里，能添点香味。”
夏芊满接过红豆，倒在瓷盆里翻看——颗颗饱满圆润，显然是小姑娘一颗一颗挑出来的。她蹲下身，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这么厉害？那咱们今天就用你挑的红豆做馅，保证好吃。”小姑娘听了，高兴得蹦起来，拉着林燕秋的衣角：“燕秋哥哥，我能帮你揉面吗？我上次看你揉面，好像很好玩！”
林燕秋笑着点头，从橱柜里拿出个小面盆，倒了点糯米粉进去：“给你个小份的，你慢慢玩，别把面粉弄洒了。”小姑娘连忙挽起袖子，学着林燕秋的样子往面粉里加水，结果手一歪，水倒多了，面团变成了稀糊糊，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陈奶奶拿出块抹布，帮小姑娘擦了擦手：“别急，慢慢来，奶奶教你。”
正说着，张奶奶拄着拐杖走进来，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几棵新鲜的春笋和一把荠菜：“我早上在坡上挖的春笋，还有刚冒芽的荠菜，你们要是想做咸口的青团，就用这个当馅，鲜得很。”她把竹篮放在桌上，又看着盆里的艾草，“艾草要先焯水，加点小苏打，颜色才鲜亮，煮好后要挤干水分，不然面团会太黏。”
夏芊满连忙记下，给张奶奶倒了杯热菊花茶：“您坐着歇会儿，我们来弄就行。您年纪大了，以后别去坡上挖笋了，路滑不安全。”张奶奶摆摆手，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忙活：“不碍事，我在家也闲不住，挖笋还能活动活动筋骨。再说，清明吃春笋，是老规矩，得让孩子们尝尝鲜。”
林燕秋按照张奶奶说的，把艾草放进开水里，加了点小苏打，艾草瞬间变成了鲜亮的翠绿色。他把焯好的艾草捞出来，放进冷水里过凉，然后挤干水分，切碎后放进料理机里打成泥。夏芊满则在旁边揉面，把糯米粉和粘米粉按比例混合，倒入艾草泥，再加适量温水，慢慢揉成光滑的绿色面团，屋里很快飘满了艾草的清香。
陈奶奶坐在桌边，开始处理豆沙馅。她把小姑娘挑好的红豆倒进锅里，加了点冰糖，慢慢熬煮。红豆煮烂后，她用勺子把红豆压成泥，再放进锅里，加了点黄油和陈奶奶带来的桂花，慢慢翻炒。很快，豆沙馅就做好了，甜丝丝的香味混着桂花的清香，飘满了整个屋子。
张奶奶则帮着处理荠菜和春笋。她把荠菜摘干净，焯水后挤干水分，切成碎末；春笋去皮后切成小丁，放进锅里焯水，去除涩味。夏芊满从冰箱里拿出块腊肉，切成小丁，和荠菜、春笋一起放进锅里翻炒，加了点生抽和盐，很快，咸口的馅料也做好了，鲜香味扑鼻。
小姑娘坐在旁边，手里拿着个小面团，偶尔揪一小块，学着大人的样子包馅，结果要么把馅包漏了，要么把面团捏成了奇形怪状的样子，却依然玩得不亦乐乎。林燕秋拿出个小模具，帮小姑娘把面团压成小兔子的形状，小姑娘高兴得举着小兔子面团，到处炫耀：“奶奶你看，这是燕秋哥哥帮我做的小兔子！”
包青团的时候，大家围坐在桌旁，分工合作。林燕秋负责揉面团，把大面团分成一个个小剂子；夏芊满负责包甜口的青团，她把小剂子捏成碗状，放进豆沙馅，然后慢慢收口，揉成圆球状；陈奶奶则负责包咸口的，她的手法熟练，包好的青团大小均匀，还会在底部垫上一片粽叶，防止粘在蒸笼上；张奶奶则坐在旁边，帮着把包好的青团摆进蒸笼，偶尔给大家递块糖。
“我小时候，清明都是自己家做青团，一家老小围在一起，热热闹闹的。”陈奶奶一边包青团，一边回忆，“那时候没有这么多馅料，就只有豆沙馅，偶尔会加颗红枣，孩子们都抢着吃。现在好了，有甜有咸，还能加蛋黄、肉松，日子真是越过越好了。”
张奶奶也点头：“是啊，我年轻时，清明还要去山上扫墓，带着自己做的青团，祭拜完祖先，一家人就在山上吃青团，聊家常。现在老了，走不动了，只能在家做青团，让孩子们带去祭拜。”她说着，眼里闪过一丝怀念，“不过现在有芊满和燕秋陪着，还有这么多邻居，也不觉得孤单了。”
正聊着，周师傅扛着个竹蒸笼走进来，蒸笼上还冒着热气：“我家老婆子刚蒸好的青团，让我送点过来给你们尝尝，看看合不合口味。”他把蒸笼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一个个翠绿的青团，散发着艾草的清香，“我家做的是芝麻馅的，你们要是喜欢，一会儿再给你们送点。”
夏芊满拿起一个青团，咬了一口，芝麻馅的香甜在嘴里散开，还带着淡淡的艾草味，好吃得眯起了眼睛：“周师傅，您家的青团真好吃，比外面买的还香。”周师傅笑着摆手：“好吃就多吃点，一会儿你们蒸好的，也给我留点就行。”
王大爷也推着三轮车过来了，车上放着个保温桶和一捆粽叶：“我刚煮了点红枣粥，想着你们包青团费力气，先喝点粥垫垫肚子。这粽叶是我早上在河边摘的，新鲜得很，你们包青团要是不够用，就拿这个。”他把保温桶打开，红枣粥的甜香味飘了出来，里面还放了莲子和百合，看着就暖和。
大家围坐在桌旁，喝着热粥，吃着周师傅送来的青团，聊着天。小姑娘喝了半碗粥，又拿起一个青团，小口小口地吃着，嘴角沾了点豆沙馅，像只小花猫，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陈奶奶拿出块手帕，帮她擦了擦嘴角：“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很快，青团就包好了，摆满了三个竹蒸笼。林燕秋把蒸笼放在灶上，大火烧开后，转小火慢慢蒸。屋里的艾草香味越来越浓，混合着豆沙和荠菜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大家坐在沙发上，喝着茶，聊着清明的习俗，偶尔看一眼灶上的蒸笼，期待着青团出锅。
“我记得以前清明，巷里还要办踏青会，大家一起去郊外踏青，采艾草，挖春笋，晚上回来一起做青团，可热闹了。”王大爷回忆道，“后来大家都忙了，踏青会就停了，不过现在有你们在，巷里又热闹起来了。”
周师傅也点头：“是啊，以前巷里冷冷清清的，现在芊满开了花坊，大家经常聚在一起，像个大家庭一样。以后清明，咱们也可以再办踏青会，让孩子们也感受感受老规矩。”
夏芊满听了，眼睛一亮：“好啊！明年清明，咱们就组织巷里的人一起去踏青，采艾草，挖春笋，晚上回来一起做青团，肯定很热闹。”大家纷纷点头，都期待着明年的踏青会。
过了一会儿，青团蒸好了。林燕秋打开蒸笼，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里面的青团变得更加翠绿，散发着浓郁的香味。他把青团一个个拿出来，放在铺了粽叶的盘子里，凉了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夏芊满拿起一个甜口的青团，递给张奶奶：“张奶奶，您尝尝，这是用您教的方法做的，看看好不好吃。”张奶奶接过青团，咬了一口，豆沙馅的香甜和艾草的清香在嘴里散开，好吃得连连点头：“好吃！比我年轻时做的还好吃，芊满你的手艺真好。”
陈奶奶也拿起一个咸口的青团，吃了一口，春笋的鲜嫩和荠菜的清香混合在一起，鲜得眉毛都要掉下来了：“这咸口的也好吃，燕秋的手艺也不错。”小姑娘则拿着一个小兔子形状的青团，舍不得吃，只是放在手里把玩，嘴里还念叨着：“这个小兔子真可爱，我要留着给小伙伴看。”
大家围坐在桌旁，吃着青团，喝着红枣粥，聊着天。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滴答”的声音，却一点都不觉得冷清。屋里的暖光映着大家的笑脸，艾草的清香飘满了整个屋子，让人觉得温暖又幸福。
吃完青团，大家开始收拾东西。林燕秋把蒸好的青团分成几份，用粽叶包好，递给张奶奶、陈奶奶、周师傅和王大爷：“这是给你们带回去的，凉了可以用微波炉热一下再吃，也可以直接吃，都好吃。”
张奶奶接过青团，眼里满是感动：“芊满，燕秋，真是谢谢你们，每年都想着我们这些老人。”陈奶奶也点头：“是啊，有你们在，我们这些老人也不觉得孤单了，日子过得比以前还热闹。”
送走大家后，花坊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夏芊满靠在沙发上，看着桌上剩下的青团，心里满是暖意。林燕秋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把一杯热菊花茶递给她：“累了吧？歇会儿。”
夏芊满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温暖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所有的疲惫。她靠在林燕秋肩上，轻声说：“以前我总觉得清明是个冷清的节日，没想到今年这么热闹，有这么多人陪着，还做了这么好吃的青团。”
林燕秋轻轻拍着她的背，笑着说：“以后每个清明，我们都和大家一起过，一起做青团，一起聊家常，让这条巷一直这么热闹，这么温暖。”
夏芊满点头，眼里闪着光：“好啊。”她擡头看着林燕秋，忽然觉得，幸福从来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藏在这些平凡的小事里——是清明的青团香，是邻居的惦记，是身边人的陪伴，是巷里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善意。
窗外的雨还在下，却一点都不觉得冷了。屋里的艾草香味还没散去，混合着茶的清香，让人觉得平静又幸福。夏芊满知道，未来的日子里，还会有很多这样的节日，有她和林燕秋，有巷里的所有人，一起做青团，一起过清明，一起守护着这条老巷，守护着这份简单而真实的幸福。
就像巷头的老桂树，不管经历多少风雨，每年春天都会抽出新叶，每年秋天都会开出满树的桂花，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守护着这条巷，守护着巷里的每一个人，每一段平凡而温暖的时光。
第二天早上，雨停了，阳光从云层里探出头，洒在巷里的青石板路上，反射出淡淡的光。夏芊满推开花坊的门，看见巷里的邻居们正在打扫门口的落叶，张奶奶坐在门口，手里拿着个青团，慢慢吃着；陈奶奶牵着小姑娘，正在给巷头的老桂树浇水；周师傅扛着扫帚，正在打扫巷尾的路面；王大爷则推着三轮车，车上放着刚买的新鲜蔬菜，准备给巷里的老人们送过去。
“芊满，燕秋，快来吃青团啊！”张奶奶看见他们，笑着招手。夏芊满和林燕秋走过去，接过张奶奶递来的青团，咬了一口，还是熟悉的艾草清香和豆沙香甜，好吃得眯起了眼睛。
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巷里的笑声、说话声，交织在一起，成了清明过后最温暖的声音。夏芊满看着身边的人，看着这条充满生机的老巷，忽然觉得，春天真的来了——不仅是季节的春天，更是心里的春天，是温暖，是希望，是幸福，是身边所有人的陪伴。
她知道，未来的日子里，这条老巷还会继续热闹下去，这些温暖的瞬间还会不断上演，而她和林燕秋，会一直在这里，和巷里的所有人一起，守护着这份简单而真实的幸福，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