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
立秋
《秋未满》
第二十六章立秋与巷尾的烟火
八月初的风里，终于掺了点立秋的爽意。清晨五点多，天刚蒙蒙亮，夏芊满就被巷口传来的“吱呀”声吵醒——是王大爷推着他那辆刷了绿漆的旧三轮车，要去城郊的早市批菜。她翻了个身，看见身边的林燕秋还睡得安稳，眼尾带着淡淡的青色，想来是昨晚帮她整理花坊账目到太晚。
轻手轻脚地起床，夏芊满把窗帘拉得虚掩着，留了道缝隙让晨光透进来。花坊的小厨房在后门，她刚拧开煤气灶，就听见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开门一看，是陈奶奶，手里提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几个还带着露水的西红柿，红得发亮。
“芊满啊，刚从自家菜园摘的，你看这成色多好，早上煮碗西红柿鸡蛋面，开胃。”陈奶奶把竹篮往她手里塞，“燕秋还没起吧？让他多睡会儿，年轻人天天忙活也累。”夏芊满推辞不过，只好接了，又从花坊里拿了一小束刚修剪好的雏菊，递到陈奶奶手里：“奶奶，这个您拿回去插在花瓶里，看着也舒心。”
陈奶奶笑着接了，又叮嘱了几句“煮面别煮太硬”，才慢悠悠地往家走。夏芊满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拐角，转身进了厨房。西红柿切成小块，在锅里炒出沙沙的汤汁，磕两个鸡蛋搅散，淋进锅里，瞬间飘起蛋香。水开了下面，面条煮得软乎乎的，捞进碗里，浇上西红柿鸡蛋卤，再撒点葱花，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就成了。
刚把面端上桌，林燕秋就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头发还有点乱，看见桌上的面，眼睛亮了亮：“好香啊，我刚好饿了。”他坐下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还是你煮的面好吃，比外面面馆的还香。”夏芊满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递给他一杯温牛奶：“快吃，吃完我们去巷尾看看——张奶奶说，今天巷尾那家老木匠要开个小市集，卖些自己做的木簪、木碗，还有邻居们种的菜，让我们去凑凑热闹。”
林燕秋点头，三两口把面吃完，又主动收拾了碗筷。两人换了身轻便的衣服，锁了花坊的门，往巷尾走。立秋后的清晨不冷不热，风里带着桂树的清香——巷口那棵老桂树已经开始打花苞了，再过些日子就能开花。
巷尾的空地上已经热闹起来了。老木匠周师傅坐在小马扎上，面前摆着一排木簪，有刻着梅花的，有雕着缠枝纹的，都是他一斧一凿做出来的，木头的纹理清晰可见。周师傅看见他们，笑着招手：“芊满，燕秋，快来看看，这木簪是用桃木做的，戴着还能安神。”
夏芊满蹲下来，拿起一支刻着小雏菊的木簪，簪头的雏菊小巧玲珑，花瓣的纹路都刻得很细致。“周师傅，您这手艺可真好，比外面店里卖的还精致。”她忍不住赞叹。周师傅摆摆手，眼里却带着骄傲：“也就会这点老手艺了，现在年轻人都喜欢买机器做的，这些东西也就能卖给你们这些喜欢老物件的。”
林燕秋拿起一个木碗，碗沿打磨得光滑圆润，手感很好：“周师傅，这个木碗我要了，平时盛饭盛汤都方便。”周师傅点点头，又拿起那支雏菊木簪，往夏芊满手里放：“这个簪子就当我送你们的，算庆祝你们花坊生意越来越好。”夏芊满连忙推辞，周师傅却执意要送，最后只好收下，又从包里拿了些钱塞给周师傅，周师傅推了半天，才收下了一半。
从周师傅的摊位离开，旁边就是李婶的菜摊，摆着茄子、黄瓜、豆角，都是刚从菜园摘的，还带着泥土的气息。李婶正忙着给一位阿姨称豆角，看见他们，大声说：“芊满，燕秋，要不要带点豆角回去？今天刚摘的，炖排骨最好吃。”夏芊满确实想买点豆角，刚要开口，林燕秋就抢先说：“李婶，给我们称两斤，再要两个茄子。”
付了钱，李婶又多塞了几根黄瓜：“这个不用给钱，自家种的，吃不完也是浪费。”两人谢过李婶，提着菜往前走，又看见张奶奶坐在一个小摊位前，面前摆着几个布偶，都是她用碎布缝的，有小兔子，有小老虎，模样可爱。
“张奶奶，您怎么也来摆摊了？”夏芊满走过去，拿起一个小兔子布偶，兔子的眼睛是用黑纽扣做的，耳朵上还缝了个小红蝴蝶结。张奶奶笑着说：“闲着也是闲着，缝点布偶给孩子们玩，要是有人喜欢，给点钱也行，不给也没关系。”
正说着，陈奶奶带着小姑娘过来了，小姑娘看见布偶，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拉着陈奶奶的手：“奶奶，我想要那个小兔子！”陈奶奶笑着点点头，问张奶奶：“这个布偶多少钱啊？”张奶奶摆摆手：“孩子喜欢就拿去吧，不要钱。”小姑娘接过布偶，高兴地蹦了蹦，又把自己手里的一幅画递给张奶奶：“奶奶，这个送给您，是我画的您家的吊兰。”
张奶奶接过画，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小心翼翼地把画折好，放进兜里：“谢谢宝贝，奶奶一定好好收着。”夏芊满看着这一幕，心里暖暖的，转头对林燕秋说：“你看，咱们这条巷多好啊，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样。”林燕秋握住她的手，轻轻点头：“是啊，有这么多好邻居，比什么都强。”
逛完市集，已经快中午了。两人提着买的菜和木碗、木簪往回走，路过巷口的杂货店，老板赵叔喊住他们：“芊满，燕秋，明天我儿子从外地回来，带了些好茶叶，你们晚上来家里喝茶啊？”夏芊满连忙答应：“好啊赵叔，我们明天晚上一定去。”
回到花坊，夏芊满把木簪插在头发上，对着镜子照了照，林燕秋从后面走过来，帮她把碎发别到耳后：“真好看，比任何首饰都好看。”夏芊满脸颊微红，转身把木碗洗干净，放在橱柜里，又把豆角和茄子放进冰箱。
下午，花坊里来了几位顾客，都是附近的居民，有的是来买花的，有的是来闲聊的。一位阿姨买了一束向日葵，笑着说：“我孙女今天过生日，说最喜欢向日葵，看着就有精神。”夏芊满帮她把花包好，又送了一张干花书签：“阿姨，这个送给您孙女，祝您孙女生日快乐。”阿姨高兴地谢了她，提着花走了。
傍晚的时候，天渐渐暗了下来。夏芊满和林燕秋关了花坊的门，决定去巷口的小饭馆吃晚饭。小饭馆是夫妻俩开的，味道很家常，巷里的邻居经常来吃。老板娘看见他们，热情地招呼：“芊满，燕秋，还是老位置吗？今天有刚炖好的排骨汤，要不要来一份？”
两人点点头，坐在靠窗的位置。排骨汤很快就端上来了，汤色奶白，飘着几块玉米和胡萝卜，喝一口，鲜得眉毛都要掉了。老板娘又送了一盘凉拌黄瓜，脆生生的，很解腻。两人边吃边聊，说着今天在市集上的趣事，说着巷里邻居的好，不知不觉，天色就完全黑了。
吃完饭，两人慢慢往花坊走。巷里的路灯亮了起来，暖黄的灯光照在青石板上，映出两人的影子。偶尔有晚归的邻居路过，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脚步声、说话声、还有远处传来的狗叫声，交织在一起，成了最动听的巷声。
夏芊满忽然停下脚步，擡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星星不多，但很亮。她转头对林燕秋说：“你还记得我们刚搬来的时候吗？那时候花坊还没装修好，到处都是灰尘，我还担心没人来买花。”林燕秋笑着点头：“怎么不记得，那时候你天天熬夜画装修图纸，眼睛都红了。不过现在好了，花坊生意好，还有这么多好邻居，一切都越来越好。”
夏芊满靠在他肩上，轻声说：“是啊，一切都越来越好。有花，有你，有这么多温暖的人，就算是平凡的日子，也觉得很幸福。”林燕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擡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月亮很圆，洒下温柔的光，把整条老巷都笼罩在一片宁静的暖意里。
立秋的第一个夜晚，没有燥热，没有喧嚣，只有巷尾残留的烟火气，和身边人温热的体温。夏芊满知道，未来的日子里，还会有很多这样的夜晚，有平凡的欢喜，有细碎的温暖，有她和林燕秋，还有这条巷里的所有人，一起守护着这份简单而真实的幸福，就像守护着一朵慢慢盛开的花，温柔，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