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慕斯蛋糕
铃木苍真可以明显感觉到，自从与五条悟立下‘双百分’的约定之后，小孩在上课时，要比以往认真了许多。
这倒不是说此前五条悟上课时不够用心，先不提小孩并非是什么跳脱的性子，这个年龄段的孩童本该有的活泼好动、三心二意，更是直接在五条悟身上全无体现，否则铃木苍真也不会多此一举，同对方做什么‘双百分’的承诺。
只是此前，说不准是不是仗着自己触类旁通的聪明劲儿，加之近乎于过目不忘的好本领，五条悟在上课时，总是给铃木苍真一种漫不经心、游刃有余的感触，一般学生会有的求知心切，在五条悟这里，似乎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或许在五条悟眼中，这些学识只是帮助他更好掌握咒力与术式的工具，本身如何并不重要，也不值得他过多追求在意。
仿佛小小年纪就已经看透厌倦世间万物，无论什么都再难激起小孩的一丝欲望，那双苍蓝色的眼眸深处，左边镌刻着一个无所谓，右边充斥着一个没意思。
——至少从铃木苍真就任其老师以来，也就是第一次用于摸底的突击测验上，勉强能从五条悟的小脸上瞧出几分对所得成绩的不快与在意。
也正因此，铃木苍真很难从五条悟身上获取作为老师的成就感。换句话说，小孩太过于省心，对待成绩也仅是抱着‘有那么几分在意，但不多’的散漫态度，以至于他这个做老师的，在原本最应该费神费力的上课时间，却根本耗损不了什么精神，省事的很。
至于空余出来的那点儿精力，差不多全用在了调和五条悟和铃木甚尔的关系上，比起教授学业的老师，有时候铃木苍真觉得自己更像是幼稚园里的保育员。
然而，在这段时间，或者说，在立下‘双百分’约定后的第二天，五条悟一改此前的种种满不在乎，开始积极向铃木苍真提问求教，并主动讨寻更高一阶的课程内容，学以致用。
小孩眼中逐渐有了清晰可见的光彩，落在铃木苍真眼里，倒是愈发接近寻常普通孩童。
只是......这无疑也从侧面进一步证明了，五条悟对外出这件事所抱有的期待，究竟有多高，念及此，铃木苍真不觉有些犯愁。
“老师，你在想什么？”
五条悟稚嫩中染就着一丝清冽意味的声音，忽地在铃木苍真耳畔响起，打断了他稍稍有些发散的思绪。
他后知后觉地回过神，循声望去，却见小孩正微微蹙着眉宇，偏着脑袋看着他，手中还拿着明显已经作答完成的数学题本。
“抱歉，刚刚稍微有些走神。”并不打算将方才心中闪过的种种念头告知五条悟，铃木苍真摇了摇头，随意找了个借口简单解释一番后，便看向小孩手中的题本，转移话题道，“安排的习题已经做完了吗？”
闻言，五条悟盯着铃木苍真的双眼默默了须臾，随即垂下眼眸，上前一步将题本在青年身侧的茶几上摊开，并指向其中一道题目，神色冷淡地说道，“除了倒数第二题稍微有些不明白之外，其他的都没什么难度。”
“倒数第二题？我看一下，嗯......”
将题目大致扫过一眼后，铃木苍真很快就发现了结症所在，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徐徐为五条悟讲解道，“这道题涵盖的知识点，确实有一部分超出了你现在学过的内容，但也不是不能用现有的方法解出来，只是步骤会相对更麻烦一些。”
说罢，他提起笔在稿纸上写出相对应的公式与解题过程，并不时停顿为小孩讲明步骤原理，以及需要重点注意的易错事项。
铃木苍真讲得仔细，五条悟也听得专注认真。
甚至因为今日铃木甚尔在家中休息的关系，没有人故意找茬、打搅添乱，五条悟几乎是紧贴在青年身边，铃木苍真只需要稍稍一偏头，瞥去一抹眼神，就能清楚地瞧见小孩毛茸茸的银白色脑袋，和一抹星系似的小小发旋。
这也算是这段时日里，五条悟并不怎么明显的变化之一：就像是一只高冷孤傲的猫咪，终于习惯了饲主的气味，不再拒绝亲近，却又不会大张旗鼓的以行动表达自己的这份情绪，只会在不经意间，稍稍外露出那么一丁点并不怎么分明的亲昵。
若是不仔细观察，一不小心就会将其忽略过去，错失良机。
好在，照顾小孩的经验丰富十足的铃木苍真，有着不输于其耐心的心细，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一点。
只不过，相比起自以为是地认为是自己的人格魅力打动了五条悟，铃木苍真更倾向于将小孩这份无声亲近的缘由，算在两人的约定上。
说实话，铃木苍真虽然在一开始就有一定预料，被拘束在五条宅中，从未出过远门的五条悟，十有八九会对外出玩耍这个提议上心。
但在亲眼见到小孩居然在意到这种程度，甚至为此悄无声息地改变了一直以来的学习态度后，他还是不由得感到有些意外，乃至隐隐有些后悔。
并非是后悔与五条悟做下约定，而是悔愧彼时盘旋在他心底的那个念头。
要知道，考虑到五条家上上下下对五条悟的在意，为了能够更好地说服五条家主，他当时的想法，不过只是打算领着小孩去就近范围内，比较热闹的商业街或是公园，随意逛上那么几圈，再请客吃些好吃的就算了事。
这计划不能说不好，但对比起五条悟如今的转变和现下的认真专注，的确显得过于敷衍了一些。
看来得好好计划一下才行了，铃木苍真在心中叹息道，不止是出游计划，还有劝服五条家‘放人’的说辞，都得花时间好好考虑琢磨。
至少要对得起五条悟对两人约定的在意程度。
“悟君。”课程结束之后，收拾整理好公事包的铃木苍真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叫住五条悟，询问道，“可以占用一下你的午休时间，和你聊聊吗？”
正打算起身离开的五条悟闻言，停顿了动作，有些不解地看向铃木苍真，眨了眨眼，思索须臾后，同身旁的侍从挥了挥手，让人先行退下之后，这才重新面向青年坐下，询问道，“老师想聊什么？”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铃木苍真摇了摇头，落在茶几上的手无意识轻叩了两下桌面，徐徐说道，“只是想稍微提前了解一下，你对哪些地方比较感兴趣，我也好事先做些准备工作，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让你难得的休假大打折扣。”
“可是，距离上次测验结束还不到一个星期。”听完铃木苍真的话，五条悟眼中的不解更甚，连带着眉宇也蹙紧了几许，直言道，“老师，你考虑得有些太早了。”
算上说服你家里这帮恨不得把你系裤腰带上的人需要的时间，就不算早，铃木苍真在心中默默想到，眉眼间却不显露分毫，面不改色道，“只是这会儿刚好想起，所以问了一句，还是说，悟君对去什么地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不动声色地将问题反推回给了五条悟。
不知是否是出于自己某些特别的小习惯，五条悟如同先前询问题目时那样，默默盯着铃木苍真，安静了小半晌后，才缓缓移开视线，垂下眼眸，毫无情绪起伏地说道，“......我没有出过远门，不知道哪些地方有意思，哪些地方没意思。”
“所以，老师自己看着安排就好，我没什么意见。”说着，五条悟看向敞开的障子门外，淡淡道，“反正我能看见的，只有眼前这个庭院而已。”
铃木苍真微微怔住，他顺着小孩的视线看去，宽阔的庭院中，秋意愈发浓厚，银杏树下铺满了金色的落叶，与白色的鹅卵砂石交相辉映，在临近午间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仿若与只身在宅院阴影下的五条悟格格不入。
“......好，老师安排。”犹豫须臾，铃木苍真到底还是遵从内心，抬手轻轻抚上了五条悟的发顶，颔首说道，“那我这段时间就先把京都比较有意思的地方，稍微整理归纳一下，到时候再由你挑，相信总能找到感兴趣的。”
感受到自头顶传来的温热，五条悟身形一顿，下意识瞥向青年，在对上对方的目光时，他清楚地看见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郑重承载着的认真，不知为何，心中倏然涌起一股陌生的异样感，这感觉很轻，但却无法忽视。
五条悟皱了皱眉，只觉得青年落在他头顶上的那只手的存在感，愈发强烈。
“如果时间足够，结束之后，我还可以带你去离这儿只有两条街的一家西式甜点屋。”
并没有发觉五条悟眼下那点儿小小的异样情绪，注意道茶几边上那碟已然空了一半的和菓子，铃木苍真提议道，“我看你平时好像还挺喜欢吃这些甜滋滋的点心，想不想偶尔也尝尝不一样的，像是奶油面包和慕斯蛋糕之类的西式甜点。”
“慕斯蛋糕？那又是什么东西。”闻言，本就想不明白心底那点儿突然涌出的异样情绪的五条悟，意力立时被转移到了铃木苍真口中，那些他此前从未听说过的新鲜名词上，不由得眨了眨眼，好奇猫猫似地询问道，“很好吃吗？”
言语间还夹带着几分并不信任的意味。
“我记得是来源自法国的一种甜点，口感的话......嗯，和布丁很接近，但要比布丁的质地更绵密一些，入口即化。”铃木苍真简单形容了一下，却并不深入，只道，“总之，等到时候你尝一口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