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现实与梦
真正的自己?谁,他和五条悟?
铃木甚尔眨了眨眼,有些不太能理解铃木苍真这番话的含义,不过,这并不妨碍对方的眼睛将话中的情绪悉数传递给了他,铃木甚尔虽然不能完全明白,但心中却不知为何,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莫名翻涌出一股暖流,带着几分酸胀意味,渗透着他的心脏。
就好像整个浸泡在温泉水中,暖呼呼的。
“禅院的人只认咒力,五条家的人只认[六眼],你和悟君本人如何,他们并不关心。”
看出少年眼睛里泛起的那抹懵懂,铃木苍真的唇角浅浅扬起几许,捏了一下对方包裹在他掌心中的手,低声说道,“即便你如何强大,悟君如何不愿意被拘束在五条宅中,他们也只会用自己的逻辑强行桎梏你,试图把你们磋磨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这是不对的。”铃木苍真抬起琥珀色的双眸,比之以往更加认真而专注地凝视着铃木甚尔的双眼,不疾不徐,却铿锵有力地坚定道,“你们应该是自由的。”
铃木甚尔一怔,青年从前曾对他说过类似的话语,而离开禅院后的每一天,他也确实努力践行着这个词,像是要将过去失去的所有悉数补上一般,在青年的照顾下无拘无束地享受着不受‘禅院’二字束缚的生活。
此时此刻,铃木苍真再次对他说出这番话,如此郑重其事,他心中的感受要比最初听见这句话时更加难以言说。
也只有眼前的铃木苍真,才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自由的?”不知是否因为心绪起伏,又或是变声期的关系,铃木甚尔的嗓音沙哑低沉得厉害。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青年,紧紧回握住对方的双手,像是要从中汲取力量与支撑,又带着一丝不自觉的小心翼翼,反复问道,“我真的......可以吗,不管我是想去做警察,还是职业运动员,又或者是别的什么,都可以?”
“当然,无论你想成为什么,都是你的自由。”从少年口中听见熟悉的名词,铃木苍真眼中不觉泛起一丝柔和,对方记住了他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乃至在说出口时,还带着些急切意味,既有雀跃的期望,也有忐忑的紧张。
——倒是愈发符合十二岁的少年本该有的模样。
“无论你将来是想考去警察学校,还是立志成为一名职业运动员,只要是你喜欢的,都很好、我都会支持。”铃木苍真一字一顿地说道,“重要的是你的选择,而不是那些职业的所谓前景,以及适不适合。”
铃木甚尔没有说话,不知是否是因为铃木苍真现下的目光在他看来太过炽热,他逃避似地低垂下了脑袋,沉默良久后,才生硬地转移话题道,“......那五条悟呢?”
“悟君吗?”注意到少年微微泛红的耳廓,铃木苍真无声笑了笑,没有戳穿,反而十分配合道,“我对他的期望虽然和对你的大致方向一样,但在细节方面,稍微会有些差异。”
说着,铃木苍真顿了顿,转头看向已然收拾好的台面和台面上准备好的原材料,“我虽然希望他能脱离五条家,做一只自由高飞的飞鸟,但五条家的存在对他来说,并不是完全没用,他能成长到现在,也的确有五条家的一份功劳,这一点不可否认。”
“所以,我希望他将来能够成长到完全掌控五条家,并远超过去所有五条家的家主,带领五条家......或者说,整个咒术界,从腐朽走向新生。”
铃木苍真将视线落回铃木甚尔的脸上,看着少年嘴角那道伤疤至今格外分明,眸色暗了暗,沉声说道,“......而不是仅仅成为五条家的[六眼],用来震慑外人的‘利器’。”说完,他松开与铃木甚尔交握的手,抬手抚上对方的脸庞,拇指指抚轻轻擦拭了一下那道显眼的疤痕。
感受到自嘴角传来的温热触感,铃木甚尔身体一僵,随即只觉被青年触碰到的地方一阵酥麻,还隐隐有些发热发烫。
“疼吗?”铃木苍真忽然问道。
青年这话问得有些没头没尾,但是奇异的,铃木甚尔却能毫无障碍地马上理解对方这番话的真正含义。抬头看向铃木苍真的双眼,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撇着嘴角,咕哝似地低声回了一句,“......太久了,我已经不记得了。”
听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的意味。
“是吗......”铃木苍真叹息似地低声喃喃,不再去看少年的嘴角伤疤,转而将目光投向窗外,倏然道,“甚尔,你和悟都应该是翱翔天际的自由飞鸟。”
不是祈祷,不是宽慰,仅仅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
“不过,在真正展翅高飞之前,你们还需要充分地成长。”铃木苍真笑了笑,带着几分诙谐意味,打趣道,“当然,如果你们能够缓和关系彼此扶持,一定能够成长得更快,就好像你们在校练场的时候那样。”
“只不过,这得要看你们愿不愿意走这条‘捷径’了。”
在铃木苍真说完这番话后,尽管铃木甚尔当时并没有多说什么,乃至连一句像样的应答都不曾回馈给予铃木苍真,只是自顾自地闷着头,默默不语地回到了房间中,然而与之相处了快小半年的铃木苍真却是明白,这是少年心有犹豫的表现。
他说的那些话,对方无疑是听进去了,并有付诸一定行动的打算。
事实也确如铃木苍真所想的那样,铃木甚尔不止是听了进去,更是将青年的话完全放在了心上。不如说,但凡是铃木苍真说过的与他有关的话,他都不会随意忽视。
————
不知是否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晚,铃木甚尔就做了一个与五条悟有关的梦。
梦中的他似乎没有如今的好运气遇见铃木苍真,依旧留在禅院中,仿若不被人关注在意的幽灵,独自一人游荡在腐朽恶臭的禅院宅中,入目所及的一切皆是黑灰两色,压抑而沉郁,让他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铃木甚尔清楚地知晓他正在梦境中,只是看着周遭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一时间不觉有些恍惚——明明他搬到铃木苍真家中还不到半年时间,可现下再见到记忆中的禅院,却仿若隔世般,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
就好像是......铃木甚尔皱了皱眉,即使在铃木苍真的辅导下,国文水平也并不怎么样的他,有些不大能形容此刻的所知所感,硬要比喻的话,就好像套了一层相当厚实的塑料膜,将他与梦境中的禅院隔绝。
虽然梦境中的禅院依旧清晰得令人作呕,但因为这层看不见的‘塑料膜’的关系,他并不会感到过分反问,倒是更接近于一种旁观者的心态去看待禅院。
这种难以用语言叙述的微妙触感,倒是有些类似他最开始跟着铃木苍真前往禅院那段时间的感受,因为有青年陪在身边,也明确地知晓对方不会将他抛下,所以他无畏再回到那个记忆中满是不堪的地方。
“所以,是因为有你在吗?”铃木甚尔仰头看着梦境中灰白的天空,有些不大适应地拢了一下许久不曾穿过的粗布和服,低声喃喃道,“就算在梦里也还是一样这么爱操心......”
忽然,一阵细碎的讨论声自不远传来,遁入铃木甚尔即使在梦中也依旧过分灵敏的耳畔,打断了他的思绪。
“......说起来,五条家的那位应该就快到了吧?”
“是又如何,他又不是你我能轻易见到的,更何况也没什么好见的,不过是趁着年节简单交流一下罢了。”
“理是这么个理,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
“从他出生那一天起,相关的消息在耳边就几乎没断过,就算没见过,听也听厌了。”
“这倒是......不过说起来,五条家的那帮子人不是把他护得很紧,恨不得金屋藏娇似地藏起来,怎么现在反倒愿意让人出门了?”
“还能为什么,耀武扬威呗。”那人听后,颇为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徐徐说道,“算起来,这位‘神子’也该有七岁了,据说现在的实力已经将近二级术师,自保不成问题。”
“才七岁就已经有二级术师的水准?!”另一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唏嘘道,“该说不愧是是五条家的[六眼]吗,若是我们禅院家有[十种影法术]在......”
......
后面的,铃木甚尔就没有太仔细去听了,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完全吸引到了‘六眼’这个词上。
“难不成......”铃木甚尔瞥了一眼讨论声传来的位置,呢喃了一句,看着逐渐远去模糊的人影,站定在原地默默良久,最后还是选择听从心中直觉,向着一个方向迈步走去。
或许是因为铃木苍真的那些话,又或许仅仅只是出于单纯的好奇,铃木甚尔想要看一眼梦境中的五条悟,那个没有铃木苍真作为老师的五条悟,会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