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两人战争
一年级小孩儿的接力赛跑，虽远不如专业运动员的正式比赛那样具有观赏性，但单论现场热火朝天的程度，以及参赛小朋友们一个个神情严阵以待、誓要勇夺桂冠的架势，可是一点不输给那些成人远动员。
每位家长都偏心地希望自家孩子能取得最好的成绩，即使是嘴上同铃木明沙说着‘身体第一、比赛第二’的铃木苍真，也不能免俗。
只见他一手举着数码摄像机，稳稳对准已然站在起跑线上——作为第一棒的铃木明沙身上，另一只手则是暗暗紧张地握紧成拳，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摄像画面与赛场上的铃木明沙两者之间来回跳跃，几乎快要忙不过来。
就这样，嘴上还不忘小声嘀咕着什么‘加油，你一定可以拿第一’之类，说不上究竟是期盼还是祈祷居多的碎碎念。
如此严阵以待的铃木苍真，却又会在铃木明沙转过头，向他高举起双手拼命欢快挥舞时，露出一脸纯粹的傻笑，摆摆手回应女孩儿。
见到这样的铃木苍真，陪在一旁的黑泽阵与工藤新一难免有些神色复杂，既是为了与对方‘久别重逢’却相见不识，也是为了青年如今眼中最重要的人，只有胞妹铃木明沙。
但此时此刻，他们之中谁都没有主动开口打扰铃木苍真。
或许是因为担心破坏了这场时隔数年且来之不易的‘美梦’，又或是......他们心中再清楚不过，现下对铃木苍真而言，没有什么事能够要紧得过他履行承诺，认真地为铃木明沙拍摄下第一次参与接力赛跑的录像。
——纵使他们心底有再多的话语想要同青年诉说。
“阵哥，你知道吗。”
看着铃木苍真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背影，工藤新一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微微偏过头，借着周遭鼎沸人声的遮掩，略压低几许嗓音同身旁的黑泽阵说道，“当初，在知道你和苍真哥曾经有过联系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一件事。”
黑泽阵没有回应工藤新一，仍旧只是默默地注视着铃木苍真的身形，这也是他今天做得最多的一件事，仿若如何也看不够一般，一缕发丝，一道衣褶，墨绿色的眼眸不肯放过分毫。
“既然苍真哥能够从当年的枪口下‘死而复生’，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奇迹还能够再发生一次。”并没有太在意黑泽阵是否给予答案，随着话语仿若潺潺溪水般，呢喃着从嘴中流露，工藤新一蔚蓝的双眼渐渐有些出神。
他好像又一次看见了那簇位于高天之上的黑色烟火，盛大而妖冶。也是他无数次深陷梦魇中，最常见到的烟火。
“没想到，奇迹居然真的发生了。”工藤新一轻笑了一声，“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在做梦。”
‘铃木苍真’时常造访工藤新一的睡梦。
即便工藤新一的理智再清楚不过，梦境终究只是梦境，不能与现实混为一谈，更不能沉溺其中，但他的心底却仍止不住地隐隐期盼着，期盼下一次梦中的重逢，就算是青年一次又一次地在梦里将他推开，独自迎接爆炸、粉身碎骨，工藤新一也甘愿。
除了唯一的一张合照外，这无数次重复的梦魇，是他对铃木苍真唯一的想念。
“说起来，当初要不是因为苍真哥的照片，咱俩的第一次见面，差点儿就得在警局的审讯室里度过了。”不愿在沉重难捱的话题上盘桓太久，工藤新一倏而一乐，斜眼看向身旁的黑泽阵，打趣道，“你说对吗，这位比组织成员更加专业的卧底先生？”
“你该庆幸当时没有选择跟上来，而是按兵不动。”闻言，一直‘高冷’的黑泽阵终于舍得分出一抹眼神给工藤新一，神色淡淡地回应道，“否则，到时等着你的就不会是我一个人的威胁和盘问，而是组织的子弹和毒药了。”
“啧，亏我当时还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小心了，要知道，当时跟在你身边的组织成员可是一点没察觉到我。”说到这儿，工藤新一顿时泄了气，眉眼间多出几分青少年本该有的活泼色彩，颇有些夸张意味地叹息道，“哪知道碰上你这么个变态的直觉系。”
“你的确足够小心，但你那点儿三脚猫的反侦察能力，还是少出来丢人现眼得好。”黑泽阵从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哼，毫不留情道，“也就能稍微糊弄一下组织里不成气候的底层人员，和你那半桶水的体术一样。”
“......谁让当初苍真哥根本没来得及教我太多。”
工藤新一撇了撇嘴，对黑泽阵言语上的‘人身攻击’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反倒被对方的话勾出一丝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伤感，低喃道，“何况，当初要不是我反抗了那么一下，你也不会这么快就注意到我的手机。”
黑泽阵再一次沉默。
相比起工藤新一曾亲自体会过，铃木苍真以不知名的方法，将他出封闭且高悬于空的摩天轮缆车中，更容易接受也更加期待‘奇迹’的再一次显现，黑泽阵一度只能独自守着当年铃木苍真留给他的公寓，心中有且只怀揣着一个念头。
复仇。
所以，在第一次见到铃木苍真与工藤新一合照的手机壁纸时，他并不十分相信，这世上不是没有面容相似的人，组织中更是有可以完全易容成另一个人，且声线也能随之改变的成员存在。
对黑泽阵而言，与其奢望合照上的人是铃木苍真本人，不如将力气用到加速组织灭亡上，要更加合乎情理。
彼时的他之所以会单独找上工藤新一，也是为了让这位已经逐渐名声显赫的高中生侦探‘知情识趣’一些，不要因为无意间窥见了组织黑暗的一角，又自以为谨慎，便能无所顾忌地凭借一颗正义之心，将手伸向组织，试图将其粉碎破灭。
黑泽阵并不觉得一位高中生侦探能够帮到他什么，不如说，更担心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会因为自己鲁莽的举动，而打乱他原本的计划。
可是，若说当时他心中没有哪怕一丝动摇，这无疑是谎言。
事实上，若非现实情况实在不合适，黑泽阵只怕会将那张合照占为己有，并拿去找信得过的人，用最高端的设备对照片逐一进行全方位的检验。
距离铃木苍真的离开过去了多少个日夜，黑泽阵从来不会去细数，他默默紧攥对铃木苍真的想念，以内里布局没有任何改变的公寓为壳，当做自己唯一的栖身之所，可以休憩喘息的‘家’。
即使这个家不会再温暖。
这张合照的出现，将黑泽阵数年来的坚守破开了一丝缝隙，哪怕心底角落再如何固执地认为绝无可能，可这一次，感性罕有地胜过了理智几许。
故而，那是黑泽阵并非是如工藤新一所说，因为认出了合照上的人而放了高中生一马，仅仅只是......一时的失神。
他真的很想念他。
所以，哪怕只是一抹虚假的影子，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真正让黑泽阵决定暂时放过工藤新一，乃至最后选择与高中生相互交换有关于‘铃木苍真’的信息的关键因素，反而是对方误以为他要将手机格式化——虽说一开始也的确抱着这样的打算，猛地拼命挣扎了起来。
“你想做什么，把它还给我！”彼时，工藤新一咬紧牙关，丝毫不惧黑泽阵的压制与眼神，甚至因为气急，眼中染上了血丝，显出几分置之死地的狰狞意味，嘶哑着喉咙吼道，“把苍真哥，还给我！！！”
若说仅仅只是不成气候的胡乱出拳，黑泽阵自然可以轻松应付，但面对一个在普通人中算是体术了得的人不管不顾起来，身为警察的黑泽阵想要将其重新压制，就难免要对方伤筋动骨了。
尤其彼时工藤新一还吼了一嗓子‘苍真哥’，猝不及防地将黑泽阵镇住了一瞬。
至于之后的事，则要简单许多，无非就是两人互相套情报，再聊一聊......有关于彼此所知晓的铃木苍真的一切。
......
“现在想起来，当时我们真的很像在报团取暖。”工藤新一自嘲似地轻笑着摇了摇头，顺便也将黑泽阵的思绪重新拽回了当下，“爸妈，小兰，他们全都因为担心我太难过，从来不会在我面前主动提起苍真哥。”
“也就你，跟审讯犯人一样，从我这儿把苍真哥的事问了个底朝天。”说着，大约是回想起当年黑泽阵讨债一般的憎恶面孔，工藤新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结果最后就只回馈给我一点点情报，连苍真哥留给你的公寓都不肯让我留宿。”
“不过，今天你可没理由阻拦我了。”工藤新一歪过头，笑着瞥了黑泽阵一眼，“顺便一提，你觉得苍真哥的妹妹，会不会需要一个还算优秀的大学生兼职做家教？”
闻言，黑泽阵看向工藤新一，微微眯起了双眼。
工藤新一可不怕他，这几年下来，他没少吃对方的眼刀子，如今早就已经习惯到见怪不怪的程度了，乃至故意叹道，“阵哥作为新进警部，要忙的事一定很多，唉，真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