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亮如白昼
随着中原中也仿若哀求似的话语在耳畔落下，铃木苍真抿着唇角，一言不发地凝望着对方双手中的琥珀宝石，好半晌后，终于缓缓开口道，“中也。”
“这些话，是乱步教你说的吗？”说着，铃木苍真摇了摇头，不过须臾几秒便兀自反驳道，“不，不对，以乱步的个性说不出这些话，就算真的教了，你也未必说得出口，刚才那些话，应该都是你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乱步他大概是希望通过这一点来掩盖部分真相。”
“关于你手里这枚‘宝石’的真正来历……刚才你和我说了许多，却唯独把这一点一笔带过。”
因着两次上前靠近的关系，现下铃木苍真与中原中也，只相隔不过半只胳膊的距离，故而他可以很轻易地看见，宝石闪耀着映照在彼此脸庞上的绚烂光彩，更能清楚看到，在那双钴蓝色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紧张与慌乱。
条件反射的情绪是难以通过演绎真实表现的，更何况是向来直来直往，不擅兜圈子的中原中也。
只这一眼，铃木苍真就明白了大概。
“我不知道把你和乱步叫来这儿的人是谁，总归不是悟就是甚尔，又或者是新一和阿阵。”
铃木苍真抬手握住了中原中也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是将琥珀宝石盖住，一点一点推了回去，“如果小八它……也就是我的猫，已经和你们开诚布公了一切，那我想你们应该都很清楚，被我交付出去记忆，因为明沙的关系，并不容易讨回来。”
被铃木苍真强行推回身边的双手渐渐开始有些止不住地隐隐发颤，中原中也的不觉紧咬着牙关，试图抵抗，挣扎道，“哥哥，我们只是希望……”
“有得必有失，我不知道你们和它做了什么交易，付出了什么代价。”感受到中原中也紧绷全身的抗拒，铃木苍真抿了抿唇，到底没能完全狠下心，叹息着松开了手上的挟制，无奈道，“你们觉得，在猜到真相之后的我，真的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它地回归吗？”
他垂着眼眸，“要真是这样，我不就成了不劳而获的——”
“铃木苍真！！！”
打断铃木苍真的，不止是猛然抬起头瞪向他，双眼通红、眼白绽出血丝的中原中也，更有一众原本扶耳贴在门后，却又因为青年那些在他们听来愈发过分刺耳的话语，终于忍无可忍，径直将门踹开，目光齐刷刷袭来的其余五人。
他们原本想要静观其变，但奈何铃木苍真方才说的那些话着实过于刺激了。
“呵。”不知是否是气极反笑，相较于中原中也那样情绪外露，将愤懑与难过毫无掩饰地汇聚于眼角眉梢中，五条悟仅仅只是轻笑了一声，紧接着一步一步缓缓上前，最终站定在铃木苍真身前。
他俯看着青年琥珀色的双眼，沉默半晌后，点点头，伸手朝对方竖起大拇指，仿佛赞叹似地说道，“铃木苍真......好，你很好！”
反观铃木苍真，本人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低垂着眼眸，既不搭话，也不与之对视，只如铁铸塑像般，只一味沉默。
“我原来以为，你做过最蠢的决定，无外乎是把自己的一切都当做可以交换的筹谋......”随着话音越发低沉，五条悟一点一点俯下腰身，“但我没有想到，原来你比我预想的还要蠢笨十倍百倍不止。”
听闻这些，破门而出后慢了五条悟一步，以至没法儿再进一步的工藤新一，不由得再次蹙紧了本就皱着的眉宇，他张了张嘴，想要上前说些什么，只是，未成形的话在口中转了个圈，到底还是被他咽回肚中，消散于无形。
无可否认，五条悟现下说的这些话，虽然同样布满尖锐锋利的铁蒺藜，但也的的确确是他们一直以来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憋在心头没有对铃木苍真道明的真心话。
他们没法狠下心做到的事，有人能主动接过接力棒......也好吧。
“心安理得，哈......真是有够好笑的，原来你也知道什么叫做‘心安理得’，国文学得不赖嘛。”五条悟话里的笑意愈发明显，却也愈加讽刺，“那不如换你来猜猜看，被你用自以为是的好意无情抛下，留在原地苦等这么多年的我们，又是否心安理得了？”
铃木苍真依旧维持缄默，只是落在身侧的手，不觉颤抖着一点一点握紧。
“喂喂，说句话啊，铃木苍真。”然而，或许是情绪上头，又或许是多年忍耐积攒下的怨怼在此刻暴露出了冰山一角，他抬手抓住了青年的肩膀，压抑着质问道，“你刚才不是很能说吗，有本事你现在抬起头——”
“悟。”
拦下五条悟的，是眉宇紧蹙的铃木甚尔，他干脆地扯下了对方死死抓在铃木苍真肩上的手，低声同青年说了声抱歉后，转而将人护在身后，看向神情似乎又恢复平静、唯余眼尾泛着一丝绯红痕迹的五条悟，只觉得头疼，叹息道，“已经够了。”
“别忘了我们今天的本来目的是什么。”铃木甚尔扫了一样周遭众人，视线最终落回面前偏着脑袋、不愿与他对视的五条悟，不由得轻啧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扯着嘴角说道，“还是说，你已经对老师完全失去耐心，满心满眼都只剩下扭曲的埋怨？”
“如果真是那样，我会建议你，最好从现在起就远离老师。”看得出五条悟大约没有回话的心思，也没给对方留什么反驳的机会，铃木甚尔双手抱胸径直说道，“越是靠近，只会越是让你想起过去的那些往事。”
“身为咒术师，你应该相当清楚，负面情绪积攒得越多，对你本身的影响也就越大。”说这话时，铃木甚尔神情冷淡，一本正经，以至于让人完全意想不到，他竟然在话里暗藏了春秋笔法，“与其闹到最后不好收场的地步，不如趁早及时止损。”
一番话下来，叫不了解咒术师咒力运转体系的旁人听去了，就仿佛五条悟的身体内，正承受着什么难以逆转的伤害一般。
以至于多多少少了解几分内情的其余四人听去了，不约而同朝着挡在铃木苍真身前的铃木甚尔，投去了一抹无言以对的眼神。
这话看似是在对五条悟说，实则分明是说给失忆的铃木苍真听的。
只可惜，仿若被雨水熄灭的焰火，只余下湿冷的碳石，以及一缕似有若无的青烟，眼下的五条悟，偏着头低垂着脑袋，对铃木甚尔难得的一番‘苦口婆心’，没有任何表示或是反应，就好像在和铃木甚尔身后的青年比赛木头人一般，沉默到几近死寂。
情绪已经逐渐缓和的中原中也，紧紧怀抱着仍旧散发着温暖的琥珀宝石，目光在铃木苍真与五条悟之间来回游移了几轮，抿了抿唇，最终朝着铃木苍真所在的位置上前踏出了一步。
然而下一秒，江户川乱步就一把扣住了中原中也的肩膀，不让其继续向前，面对中原中也回望过来的不解眼神，也仅仅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出口解释。
还不是时候，江户川乱步心中想到。
出于对江户川乱步的信任，中原中也勉强按耐下心中的焦躁，站定在原地，只是怀抱着琥珀宝石的劲儿，不觉又增加了几许。
也好在它足够坚不可摧。
同样静静等待着的，还有黑泽阵与工藤新一，只是相较于其他人，工藤新一现下心中的感触或许要复杂得多。
尽管他们彼此之间已经交换过情报，也十分清楚，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并不能单纯以时间长短作为唯一的衡量标准，但此时此刻，目睹了五条悟的所有宣泄，即便自信如工藤新一，也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一分难以追赶的落差感。
时间的差距要如何弥补？
“回忆固然重要，但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一直沉默不言的黑泽阵，垂眸瞥了身旁的工藤新一一眼后，忽然低声说道，“更重要的是将当下握在手里，然后，创造未来。”
工藤新一怔住，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黑泽阵一眼。
不止是他，连带着周围除五条悟与铃木苍真以外的所有人，包括0852，无一不将目光投向了银发绿眸的男人。
“铃木苍真，说实话，我不知道你在为难或者纠结什么。”没有理会旁人的注视，黑泽阵走上前，越过铃木甚尔，来到了铃木苍真身边，看着低垂着眼眸的青年，神色冷淡地说道，“无论是当初的你，还是现在的我们，做出的选择，全都源自内心最真实的意愿。”
“当年的我们无法违拗改变你的想法，而现在的你，也不可能更改扭转我们的意志。”黑泽阵一字一顿道，“这很公平。”
铃木苍真看向了黑泽阵。
他张了张嘴，想要驳斥对方，他们的‘帐’不该是这么算的，情感的付出也不该以‘公平’二字来论断，但当对上那双墨绿色的眼眸，其中那不同于男人看似平静的神情与口吻，波涛汹涌的暗流，镇得他一时间哑口无言。
“对不起。”最终，铃木苍真只能叹息着说道。“我只是......不希望你们再因为我的事受伤，无论哪方面。”
“这是我们现在最想要做的事，算哪门子的伤害！”或许并不如在场其他人那般聪明，但中原中也的敏锐直觉，向来是他无往不胜的神兵利器之一，隐隐约约感受到了铃木苍真心防松动的他，立时上前说道，“你的拒绝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大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