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扶玉（四）
清和扶玉（四）
约莫隔了三五日。
正当我叹息这几日着实闲着无趣的时候，罗娑的妹妹，也就是女娇姑娘来瑶池寻她。
女娇初到天上，对一切皆好奇。
罗娑妹妹临时收到西王母娘娘懿旨，须外出一趟，便把女娇交由我‘看管’，说这丫头生性好动，天宫又规律繁多，为防止她不小心坏了天宫规矩，闯下祸事被责罚，还劳烦我多费心。
正好我也无聊，便揽下这个活儿，领着女娇在瑶池到处走走。
“呀，这云朵，永远都是五彩斑斓的么？比起人间果真是好看许多。”
“呀，这一年四季，都有花鸟鱼虫么？只可惜人界若是到了冬日，便看不到这般和煦的景色。”
“这里好美，可整日呆在这里，扶玉姐姐你可觉得闷的慌？若是闷的慌，便可唤女娇来，女娇陪姐姐谈天呀。”
我笑望着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女娇也着实讨人喜欢，忽然觉得自打自己记事儿以来，都没有这等活力四射的模样儿。也或许幼年时期有过，只是我不记得罢了。
还未等我回答，她便又叽叽喳喳起来。
“扶玉姐姐，你看，这瑶池水多清洌，女娇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有灵气之水。”
“扶玉姐姐，你看，这水倒映出的小哥哥多俊俏，唔，还有两只龙角。”
“是啊……”我刚想附和，忽然发现这丫头言语有些不对劲儿。
“什么？小哥哥？还有龙角。”
我不解地望向她，她正对着水面嬉笑，继而转头向我身后望去，我也随着她的目光，慢慢移到了不知何时已现在我们身后的正一脸趣味瞧着我的清和身上。
“你……”我瞧着此刻的清和，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是好久不见，还是该问他事情进展可还顺利。
“扶玉，半月未见，可有思及吾？”他缓缓走近，蹲坐在我的身旁。
“嗯……没有……”我故作不在意，望着瑶池与远方。
“这样么，那汝定是气吾不告而别喽？”
我想了想，“是有那么几日消沉时光。皆因为你无了踪影，不知那壶当作谢礼的扶仙酿该给予何人。”
清和闻言微微勾起了嘴角，擡头也望着我方才看着的远方，微风轻拂面，发稍与衣角随风拂动，煞是好看。我回头瞧着他，也看得出来他有些疲惫，但是心情却很好。
“那日得天帝召见，说是十万火急的事，领了旨意便匆匆下界，连道别的时间也没有……”
“哦？何事如此着急？”我是明知故问，当时以为自己想要调笑他，可后来才明白，从他口中讲出来的解释，才让我心安。
“人界洪水滔天，出了一位名为禹的少年英雄，欲以己之力帮百姓得以安康，天帝闻之深受感动，遂命吾等前去相助……”
清和说的时候，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之情。就连我也对他在凡界之事来了几分兴趣。都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他下凡的十五日，在凡界便是十五载春秋，那他在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何事，那个名为禹的年少英雄，又是何等伟大竟然博得上仙的赏识？我刚想细问，便被一旁的女娇丫头抢了先。
“呀，我所在的仙山也未免洪涝之灾，若不是阿爹阿娘用法力护住，恐怕我与诸多兄弟姐妹也凶多吉少，这位哥哥所言的那位英雄有如此远大志向，女娇钦佩，劳烦哥哥多讲讲他的事迹罢，以后，我也可以讲给旁人听啊。”
女娇神采奕奕地望着清和，我看他不好推辞，便也示意他讲一下，其实我也是好奇他如何助那位禹治理洪水的，有没有受伤什么的。
那日，我们三个坐在瑶池开满鲜花的草地上，听着清和讲故事，然后你一言我一语地，足足谈论了一个下午。
女娇两眼冒着光，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要去见见这位年少的英雄禹，若是能共结连理，说不定也是美事一桩，因为她也老大不小了，与其让阿爹阿娘整日逼着相亲，倒不如自己去为自己牵个姻缘，说起来她的心上人也是位盖世英雄，多让人艳羡啊。
——听到这里，罗娑无奈地拖着脑袋摇着头叹息，“唉，早知是如此……我……唉……造孽啊……”
沉梦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宽慰。
扶玉掩嘴轻笑，“她还说不让我告诉你，如今我讲了出来，你可一定要拦着那小丫头莫要让她来闹腾我……”
罗娑依然拖着脑袋，一脸无奈地道，“事已至此，罢了，罢了。”
扶玉抿了一小口扶仙酿，望着杯中已今非昔比的扶仙酿，品了一下，她其实早知如今的扶仙酿已无原来的甘醇，可她心里的苦涩也是无人能解，酒中的微苦，她不是尝不到，却奈何不了，继而一饮而尽后，才继续开口讲述她的故事——
自从把女娇唬住之后，我也忽然发现清和似乎极有讲故事的天赋，便整日缠着他讲人间的故事。
无缘下凡尘走一遭，能道听途说也是不错的。加上我无与伦比的想象力，一幅幅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便在脑海中上演——
什么君主不爱江山爱美人啊，书生与妖的缠绵爱恋啊，将军与歌姬的生离死别啊，让我内心深处的一颗种子逐渐生根发芽，那是对人间的向往，对情爱的好奇……
隔日。
我与清和来到瑶池边境，从那里俯瞰人间。
“汝言，人那么脆弱，生命本就短暂，那他们甘愿为另一人舍弃生命是什么感觉？”
“大抵是，把另一人当成了自己生命的信仰，没有她，活着再久也毫无意义。”
“哦？果真是这样吗？汝怎知？可曾有过？”我笑嘻嘻地问他。
“没有，不，应该是有。”
“噢。”
我听着这答案有些失落，可心里也明白，是我自己要问他的过去，又怪的了谁呢？
半晌过去，沉默了一段时间的清和望着天边，不知是对我说，还是自言自语地讲——
“只是不知，吾所感觉的与旁人的是否一样。”
“哦？此话怎讲？”其实我对于这些一点也不想再听，只是不能让他发现我的一丝怅然罢了，于是故作轻松地随口问了一句，谁知他忽然一个转身面朝我，看着我的眼睛，换了副极其认真的模样，“汝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当年汝本不必替吾言说，可却那样做了，救吾以水深火热，此情此景清和莫不敢忘，倘若让吾为了扶玉仙子上刀山下火海，吾也甘愿……”
我看着他这幅跟表白一样的神情，心中的怅然被一扫而光，脸色也有些微微泛红，忍不住被他这表情逗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