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你越是顺着他，他越是恃爱而骄
等林潇潇补好了妆，整理好了情绪，正好去赴下一场。她和路景明约在下午三点见面，谈谈天使轮最新的进展，两人都忙，正好约个下午茶，简单省事。
喝茶的地方是路景明选的，新开的一家茶楼，叫江南春，主营淮扬茶点，听说非常火爆，刚开业那几天排队的人排到了上千号之外，为了拿到号，得提前几天预约。
当然这难不倒手眼通天的路景明，林潇潇到的时候，看到大厅里等号的人已经排起了长龙，但她只报出了他的名号，前台的小姐一听路先生三个字，就把她带到了预订的包间。
这间茶楼装修得很中国风，外观是中式别墅那种，粉墙黛瓦，很有苏州园林那种精致古典的味道。服务员也都是穿着衣袂飘飘的汉服，林潇潇跟在服务员后面，一路走过了小桥流水，经过了一道长长的回廊，发现这茶楼连包间的名字都很雅致，大多是化用自《红楼梦》中的典故，比如“蓼汀”、“花溆”、“沁芳”、“藕榭”、“菱洲”等等，可见老板的确是个风雅人物，如果照搬怡红院、潇湘馆之类的那就俗了。
转了几个弯，才来到路景明预订的包间，这间叫“阆苑”，化用自《枉凝眉》那支曲子“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林潇潇心中一动，不知道路景明订这个包间是巧合还是有意。
推开房门一看，不大的一个房间，但摆设得非常别致，红木餐桌旁边还有个博古架，摆着几样古色古香的文物，墙壁上挂着幅唐伯虎的仕女图，估计应该不是真迹，但仿得也颇有几分神韵。
最妙的是那扇窗，连玻璃都没有装，全部镂空，外面种着几株湘妃竹，映得一窗绿影，美得就像一幅水墨画。路景明白衣黑裤，就坐在那窗边，被那丛竹子映得人窗俱绿，俨然就是个画中人，连气质都显得出尘了几分。他好像特别喜欢穿白衬衣，林潇潇怀疑，他是不是像扎克伯格一样，为了省时间每天都穿同样款式的衣服出门，同款的白衬衣一买就是一打。
她坐在了他外面，注意到他戴着一对袖扣，要是没看错的话，正是她在他生日时送的那对，她脸上五分的笑意顿时加深成了八分，真心实意地夸道：“真是不错！”
路景明问：“你夸我还是夸这房子？”
林潇潇顺势就说：“都不错呀。以前去拙政园逛的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那个园子里的窗，每一扇窗的造型都不一样，而且可以利用窗户来借景，那真的是一窗一景，今天这个房间看来也借鉴了苏州园林的造园手艺，光是这个借窗取景的方式，就很让人耳目一新了。路先生这么喜欢参禅习修，和这个茶楼的气质倒是很搭，您要不要跟老板说说，让他请您做个形象代言人？”
路景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脸“我就看你忽悠”的戏谑表情，当听到她说出形象代言人时，还是忍不住乐了：“主意不错，我跟老板挺熟的，回头跟他说说，说不定以后到这里来喝茶就能免单了。”
“我看本城就没有您不熟的人了，难怪到这都不需要排队，外面排队的人可多了去了。”
“老板脑子活，一开业就用了饥饿营销这招，某茶你知道吧，据说一开始就是雇人排队，排着排着就真有人来排队了，我想了想，其实你们做自媒体的也可以用这一招，比如办粉丝见面会啊、开设云课程什么的，可以适当营造下氛围，造成一位难求的气氛，这样粉丝们才会更踊跃。”
林潇潇最喜欢听路景明说这些生意经了，一听就继续恭维他：“路先生的朋友，哪有脑子不活泛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您有这么厉害的朋友，难怪能拿到这么好的房间了。”
“这房间我随便订的，怎么有什么特别的好处吗？”路景明摆出真诚求教的表情。
“阆苑啊，意思就是神仙居住的地方，《红楼梦》里那首歌您肯定听过吧，阆苑仙葩，说的就是林黛玉啊，她的前身就是长在阆苑的一棵绛珠仙草呀。真是巧了，我有幸和黛玉一个姓，所以见到这两个字有种特别的亲切感。”林潇潇平常轻易不掉书袋，乐得在男人面前装胸大无脑，可直觉告诉她，那一套对路景明没有用，他肯定不会尊重没脑子的女人，要想赢得他的敬重，还得适当显得有文化一点比较好。
“哦，我读书少，不知道还有这个典故呢。”路景明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那你总听过《红楼梦》那首主题曲吧？”
“什么主题曲，怎么唱来着？”
“就是那首《枉凝眉》呀，你不会没听过吧，一个是阆苑仙葩……”林潇潇不顾自己唱歌跑调，开腔唱了起来，刚唱了半句，就察觉到路景明幽深的眼睛里迸发出了憋不住的笑意，她这才醒悟到，原来他是逗她玩呢，这人真是不厚道，知道她跑调，却故意逗她唱歌，好像要看她出糗才开心。
她赶紧收声不唱了，然后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她这个样子，落在他眼里却动人极了，他含笑望着她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有一张宜喜宜嗔的面孔。”
林潇潇嗔道：“我读书少，哪里知道什么叫宜喜宜嗔。”
“好啦好啦，是我不好，消消气，喝口茶，这家店的茶比较特别，你尝尝看。”路景明觉得跟她斗嘴太好玩了，但再斗下去怕美人生气，于是见好就好，赶紧给她倒了一杯茶。
碧绿色的茶汤倒在玲珑剔透的白瓷杯里，看起来的确卖相甚佳，林潇潇端起杯子，尝了一口，果然满口生香，她又喝了一口，才做出点评：“是挺特别的，有股特别的清香，很清爽的感觉，就像……”她想形容一下这种香味，却一时没想起来该怎么形容。
“像什么？”
“像是初夏里突然吹过一阵凉风，风里有荷花的清香。”
“形容得太好了！”路景明击节称赞：“老板跟我介绍过，这是将茶叶装在小纱袋里，黄昏时放入含苞待放的荷花的花心，等到早上荷花盛开了，再将茶叶取出。烹制的时候，还要加入少许鲜荷叶，这才会有荷花荷叶的清香。”
林潇潇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法子是个好法子，但也不是你这个朋友独创的。”
“哦？”路景明挑起了一道眉毛。
“《浮生六记》里早就写过了，芸娘给夫君沈复制作的荷花茶就是这样操作的，说这样泡制的茶才会吸收荷花的香气。”林潇潇又掉了个书袋，心里暗暗发誓这是今晚上最后一遭了，再这么下去就显得太有学问，像个两脚书橱了。
岂料路景明接着她的话说：“如果要用天泉水烹制的话，才香韵尤绝。这方子还是我告诉老板的，不过我相信，不是每个人都像林小姐这么有文化，他们肯定看不出我们是山寨古人的。”
“香韵尤绝”是《浮生六记》中的原话，林潇潇听得都差点脸红了，她刚刚还给他科普什么叫“阆苑”来着，人家可是连号称小《红楼梦》的《浮生六记》都倒背如流，偏偏在这跟她装文盲，真是贻笑大方了。
好在她脸皮厚，只是稍稍有些羞赮，不影响她继续一边喝着创新版的荷花茶，一边继续和路景明扯淡，“怎么能算山寨呢，这明明是推陈出新，芸娘都没想到要加点鲜荷叶呢，路先生却想到了，这一招，有个说法，叫点石成金。山寨古人不算抄袭，只能算借鉴，或者说致敬，现在不都是说要复兴传统文化吗，如果都像路先生这样有学问有文化，能够直接去古人的书里找素材，那我们复兴传统文化肯定指日可待。”
路景明乐得大笑，连茶水洒了出来都没注意到，他见过形形色色的女人，却从来没见过像林潇潇这样能够让他开心的，听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真算是人生一大乐事。
茶点也一样样地上来了，除了经典的烫干丝、蟹黄包子、文思豆腐羹之类，还有几样精美得像艺术品一样的细点。
路景明夹了个一寸来长的饺子放到林潇潇的碗里，神神秘秘地让她尝一口。
林潇潇尝了一口，满口鲜腴，吃完了才顾得上问：“这什么馅的饺子？”<
路景明嘴角一挑，一双笑眼望着她：“我提示一下，贾母说过这样一句话，这会子油腻腻的，谁吃这个。”
他这是出难道在考她呢，林潇潇哪能被他考到，一听他这提示，立刻领悟到了，脆生生地答道：“我知道了，是螃蟹馅的！”《红楼梦》里有一回，说小丫头摆了几样吃食给贾母吃，贾母抱怨说太油腻了不想吃。
“再尝尝这个！”路景明用乌木筷子夹起面前碟子里摆着的一个糕点，送到她碟子里，那糕点外观是白色的，里面包着的是枣泥馅，入口软糯之极，还有一股红枣的甜味。
林潇潇这回不待他提醒就叫道：“我知道了，这是贾母爱吃的，山药枣泥糕！”
路景明眼里的笑意浓得都快要溢出来了：“跟你说话真是省事，会举一反三。”
“我们今天吃的是红楼宴吗？”对着桌子上的精美点心，林潇潇脸上写着的就是跃跃欲试四个字。
路景明纠正她：“应该说是红楼点心宴，要是照搬红楼宴的话，就我们两个人吃，且不说你会把我吃穷，主要是也太骄奢淫逸了。”
“路先生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小时候看《红楼梦》，就是爱看有钱人家是怎么个骄奢淫逸的活法，今天托你的福，总算小小地体验了一回。”
“感觉怎么样？”
“实在是太好了！”林潇潇兴致被勾了起来，索性把桌上剩下的几样点心都一一尝了下，边尝边猜点心的名字，什么袭人爱吃的豆腐皮包子，凤姐特地带给姑娘们尝的鸡油卷儿，元春刚给宝玉吃的糖蒸酥酪，其中有一道面食尤为精巧，盛在一个荷叶碗里，汤是浅碧色的，里面装着的面点形似莲蓬。
林潇潇尝了下，不禁赞道：“味道倒也罢了，造型着实奇巧，难怪宝玉挨了打后，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个小荷叶莲蓬汤。”刚才吃午饭时光顾着演戏，都没怎么吃，现在她胃口正好，将各类小点心都尝了个遍。
路景明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她吃，给她斟茶倒水、夹菜舀汤之类，自己却没怎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