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的回忆
凝固的回忆
她指着李安，指尖在寒风下颤抖得厉害，声音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破碎哽咽，却又带着玉石俱焚的狠厉：“李安！你无耻！你……你变态！你永远……永远别靠近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说完，她甚至没有再去捡地上那些浸泡在水里的书本。
只是用手背狠狠擦了一下刺痛颤抖的嘴唇，仿佛要擦掉某种难以忍受的脏污。
然后，转身，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风雪弥漫的走廊深处。
走廊里，寒风依旧肆虐。
李安仍保持着被打偏的姿势，僵立在原地。
地上，破败的暖水壶还在发出无力的嘶嘶声，热水混合雪水狼藉一片。
散落的习题册被水浸湿，面目全非，一页页纸张在寒风中无助地翻卷。破碎的水壶胆碎片反射着冰冷的光。
赵柚梓，为什么不能是我。
冬日的寒风呼啸着掠过物理竞赛金牌颁奖礼的礼堂外檐。礼堂内掌声雷动，灯火辉煌。
李安站在领奖台上，脖子上挂着沉甸甸、触感冰凉的金牌。
聚光灯打在身上有些刺眼，台下是黑压压的人群。他手握奖杯，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得体微笑，接受着主持人的采访和赞誉：“…是的，很荣幸获得这份殊荣。感谢我的指导老师和团队…”词句流畅而规矩。
眼前的颁奖台和人群瞬间虚化、摇晃、剥落……场景如同老电影般倒带、重组——
依旧是寒冷的冬日午后。
他置身于一间暖意融融、光线稍显昏暗的教室。
午后的倦怠如同温热的蜜糖，将整个空间都浸润得慵懒安宁。大多数同学都趴在课桌上熟睡，只有均匀的呼吸和窗外遥远的风声。
在他身边，是那个同样青春年少、心境却截然不同的李安，一个穿着水绿色羽绒服的身影微微侧过身来。蓬松柔软的鹅绒包裹着她，衬得她像初春萌发的嫩芽。阳光恰好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暖融融的光晕。
“……李安，”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糯软，刻意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这份午后的静谧，却又清晰地落在少年李安的耳畔，“你这次考得真好……”温热的、带着独属于她的清甜气息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半边脸瞬间麻酥酥的，一种愉悦的感觉电流般窜遍四肢百骸，像冰封的河面骤然被春风拂过。
少年侧过头，撞进她亮晶晶的眼眸里。
那里盛满了毫无保留的崇拜和笑意，清澈得能倒映出他带着些许得意却更多是温柔的脸庞。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
少年自然而然地擡手，动作带着满满的宠溺和亲昵，轻轻揉了揉女孩被阳光晒得暖融融、蓬松柔软的头顶发丝。指尖触碰到那份温暖和生机，是他无比珍视的宝物。
看着她因这个亲昵动作而眉眼弯弯、笑得更加甜美，少年被眼前的阳光和她的笑容完全点燃。一种纯粹的、滚烫的悸动在胸腔里激荡，驱散了所有寒意。
他微微倾身，学着她刚才靠近的样子，将温热的呼吸和笑意的声音送进她的耳膜：“那请问柚子同学……”清晰地看到她小巧的耳垂悄悄染上薄红，“考了第一名有没有什么奖励啊？”
问完，他便单手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她，眼神专注而含笑，带着毫不掩饰的温柔与期待。
回应他的是女孩染红的脸颊和羞赧的无措，长长的睫毛慌乱地垂下，白嫩的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了水绿色的衣摆，绞成一团，声音细若蚊呐：“啊……奖励？我……我……”
眼前的少女完全懵掉了，像只被逮住的兔子，只剩下一双眼睛无处安放。
前世李安就这样含笑欣赏着她一点点变成煮熟的虾子，欣赏着她这独有的、让他心尖发软的窘迫可爱。
阳光似乎偏爱地笼罩在他们这一方小天地，隔绝了所有沉睡的外界。
一种强烈的、想要更靠近、想要拥有更多真实触感的渴望在他心中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巨树。
既然……总要有一个人主动，去打破这甜蜜的纱幔，去触碰那份近在咫尺的温度……那么现在，就让他来。
少年眼底的笑意骤然深邃，支撑着头的手微微用力，身体毫无预兆地向前倾去——
温软的、带着阳光温度的触感，如同烙印般清晰而小心地落在了女孩滚烫的脸颊上。
那是一个蜻蜓点水般轻柔、却又蕴含着少年所有悸动与笨拙宣告的轻吻。
时间在那一秒凝固。
李安看着少年那只撑着脸的手，指节微微泛着用力的白，嘴角却忍不住高高扬起。
看着红霞染遍少女整张小脸，看着她眼神茫然失焦，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或许是少女的反应太过真实可爱，也太过满足了少年心中那份隐秘的、疯狂的渴求。
少年的胸腔里被无与伦比的甜蜜填满，那是纯粹而张扬的、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的意气风发。
“傻瓜。”他低低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声唤道，尾音上扬，盛满了快要溢出来的宠溺。
这一声“傻瓜”仿佛带着魔力，瞬间惊醒了石化的小兔子！
赵柚梓眼睫剧烈颤抖，整个人回神，羞窘得发出小小的抽气声，猛地低下头，把那张红得快要滴血的脸深深埋进羽绒服毛茸茸的领口里，只留下一个同样红透的耳朵尖暴露在外。
就在这时，少年的手，带着确定和温柔的力量，悄然从课桌之下伸了过来，无比坚定地覆盖住她还攥在口袋边缘的小手。
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力量和热度，将她的手牢牢地、包容地握在掌心。
赵柚梓那只原本蜷缩的小手，被充满安全感的暖意包裹着，开始一点点……放松下来。
最终，她的指尖，轻轻地，回扣住了他温热的指尖。
眼前虚化的教室画面、温暖的阳光、水绿色的羽绒服、指尖残余的柔软触感……如同被强风吹散的云烟，瞬间崩塌消散！
刺眼的灯光重新打在李安的脸上，将他从温暖的回忆中狠狠拽回到冰冷的梦境。
裤子口袋里金牌硌着皮肤，沉甸甸的，带着死物特有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