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暗涌

郑宅的大门缓缓开启时，郑楚瑞正扒着车窗给她指花圃："那些太阳花是妈妈去年种的。不过爸爸说秋天要改种银杏。"

花岗岩喷泉在烈日下泛着冷光。

赵柚梓踩过石英砂路面，她弯腰去碰那些指甲盖大小的花朵，露水沾湿了指尖。

"上周刚喷过药。"郑楚瑞用鞋尖碾着一颗鹅卵石，板鞋与碎石摩擦发出咯吱轻响。

花瓣在赵柚梓指腹晕开汁液，少年蹲下来扯断一支橙花，别在她衣襟。

自动喷灌系统惊起花丛后的白孔雀，水雾漫时泛起空中一瞬间泛起虹彩。

"冬天它们都要被铲掉吗？"赵柚梓看到远处戴草帽的园丁正跪着修剪黄杨，工装裤膝盖处磨得发白。

“那是园丁的事，不是我们该关心的。”少年拉着赵柚梓避开掠过花丛的孔雀，他拽着她往主楼跑去："厨房有蜜瓜冰沙！"

玻璃倒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

主楼玄关处摆好了麂皮乐福鞋。

赵柚梓换拖鞋时听见楼上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郑霖璋的声音像隔着层毛玻璃："…项目书让楚宁重做。"

枝形吊灯坠着无数棱镜，在柚木地板上割出细碎光斑。

餐厅长桌上已经布好菜。

林舒下楼时扶着胡桃木扶手，真丝睡袍下摆扫过台阶。

她落座时，郑楚瑞望向林舒，担忧道："妈妈你脸色好白。"

"空调吹的。"林舒用汤匙搅着燕窝盅，腕间翡翠镯子磕在骨瓷碗沿。她舀起一勺又放下，转头对郑霖璋笑："今天虾仁火候倒好。"

郑楚宁就是这时候晃进来的。

旋转楼梯传来皮鞋跟敲击大理石的声响。

他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开着，手指勾着车钥匙转圈："我说车库怎么少辆车。"钥匙圈啪地甩在餐桌上，"原来是接我们柚子妹妹去了。"

灯光下真丝衬衫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他屈指弹了下汤盅："柚子妹妹比上次瘦了。"

赵柚梓捏着筷子的手指紧了紧。上次在医院吊水，这人也是用这种语气对护士说"给我家小朋友换间向阳的病房"。

"厨房煨了四小时的佛跳墙。"郑楚瑞突然往赵柚碟里夹了块鲍鱼，象牙筷尖沾着松露碎末，"用的是南日岛的九头鲍。"少年膝盖在桌下无意识靠近她裙摆，隔着棉质布料传来体温。

郑楚宁用叉子尖戳鲍鱼："听说你们在打那个新副本？"

他突然倾身越过插着晚香玉的水晶瓶，袖口龙涎香扑面而来，"带我一个？"

赵柚梓盯着自己汤匙，听见二楼古董钟开始报时。

钟鸣里，郑重泽放下筷子的声响像法官敲下法槌："食不言。"

郑楚宁笑着往后一靠，红木与地板相击发出闷响："爸说得对，吃饭要紧。"

饭吃到一半，林舒突然掩着嘴起身。

郑霖璋皱眉敲了下杯沿，青瓷盖碗在桌面上震出闷响。

管家悄无声息地撤走那盅蟹粉狮子头时，郑楚宁正用筷子尖拨弄虾仁："腥气。"

赵柚梓没什么胃口，垂眸。

长方桌最后只剩她面前的雪蛤汤冒着热气，很快被中央空调的风吹散。

暮色爬上露台时，游戏界面弹出组队邀请。

郑楚瑞盘腿坐在地毯上调试耳麦："柚子姐姐，你游戏名还是橙子柚子是一家？"

团队频道陆续亮起绿灯。

当那个沙哑的"收到"从耳机里炸开时，赵柚梓感觉后颈汗毛竖了起来。

"橙子柚子是一家。"耳机里又传来一声。

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麦克风图标，微微迟疑。

透过窗户向外望去，橙红的晚霞铺满天空。

"橙子柚子是一家？"耳机里砂纸般的声线再次碾过鼓膜。

七道角色光影在登陆界面聚拢。

爆裂小子成神录的id在频道里跳动："能听见的扣1。"

赵柚梓看着通讯框的绿色指示灯闪了闪，忽然回忆起物理课代表收作业时，小拇指结着未愈的冻疮。

上次听见这个声音是在物理实验室，那人弯腰捡她掉落的笔记本，肩胛骨在t恤下凸起冷硬的弧度。

频道瞬间被此起彼伏的"1"填满。

郑楚瑞踹过来的小纸团砸在她手腕上，展开是舒展秀美的字迹：这指挥名字好土。赵柚梓把纸团塞进牛仔裤口袋。

"橙子柚子是一家。"电流声突然放大，她听见细微的呼吸停顿，"没听见？"

第三遍了，李安皱眉。

橙子柚子是一家：“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