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旖旎

春光旖旎

几天后，晚自习后，操场边缘。

风卷着几片叶，刮过空旷的操场，发出干涩的沙沙声。

路灯昏黄的光晕在地面投下两个拉长的、沉默的影子。

赵柚梓背对着风来的方向，单薄的校服外套被吹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轻薄的轮廓。

她刚从医院回来，身上那股消毒水还没散尽，像一层无形的壳裹着她。

李安停在她面前半步远的地方。他没说话，直接从外套内袋里掏出一个东西——一张崭新的银行卡，卡面在昏黄的光线下反射出光痕。

他捏着卡的边缘，递过去。

赵柚梓的目光垂落，盯着那张卡。没有立刻伸手。她的手指在身侧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甲掐进掌心软肉里，留下几个浅浅的月牙印。

“拿着。”李安的声音不高，像被风吹散了，但每个字都砸得很实，“密码是你生日。”

赵柚梓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他那些熬夜写代码、调试游戏引擎换来的积蓄。也知道这改变不了什么——郑楚宁的规则像铁网，曙光中心的钱只能走郑家的通道，任何外来的钱都可能成为新的困境。

“我知道没用。”李安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她沉默的抗拒。他往前踏了小半步，鞋尖几乎碰到她的鞋尖。昏黄的光线落在他脸上，“但这是我的钱。给你，就是我的态度。”

他的视线锁住她低垂的眼睫，那上面似乎凝结着细微的水汽，在风中微微颤动。

“规则是死的。”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微微的沙哑，“人是活的。拿着它。就算……只能让你今晚睡踏实点，也值。”

赵柚梓像是被这句话里某种东西刺中，一直强撑的冷静外壳骤然裂开一道缝隙。

她擡起头，眼眶红了，里面翻涌着压抑太久的、混杂着恐惧、委屈和某种无法言说的东西的潮水。

她没接卡，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直直地撞进他怀里。

额头重重抵在他胸前，双手死死攥住了他胸前的衣襟。她的肩膀开始剧烈地颤抖，无声的泪水迅速洇湿了他胸前的布料，留下深色的印记。

李安的身体绷紧，下一秒，他的手臂猛地收紧，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力道将她整个人死死箍进怀里。他的手掌用力按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更深地压向自己，下颌抵着她的发顶。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冰冷和无法抑制的战栗，像一只在寒风中濒死的小兽。

晚风卷过，吹乱了他们的头发。路灯的光晕模糊了边界。

李安低下头。他的呼吸很重，带着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额角、鬓边。赵柚梓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微微仰起脸，泪眼朦胧地看向他。

没有犹豫。李安的唇重重地压了下来。

路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两人紧紧相拥的剪影。

赵柚梓微微仰起头。

这不是一个温柔的吻。

他的牙齿磕碰到了她的下唇，带来细微的刺痛。赵柚梓没有退缩，更用力地回吻过去。

她的手臂环上他的脖子，手指插入他后脑的发根，将他拉得更近。

唇齿间泪水的咸涩和呼吸急促地交缠在一起。

路灯的光晕下，只剩下两个紧紧纠缠、仿佛要将对方揉碎的身影，在微风中剧烈地喘息。

清冷的月光铺了一地。

李妍秋抱着几本厚重的参考书，从图书馆侧门出来，打算抄近路穿过操场回宿舍。

她脚步轻快地绕过操场边缘那片茂密的冬青丛。脚步猛地顿住。

冬青丛的阴影边缘，昏黄路灯与清冷月光的交界处，两个身影紧贴在一起。

是李安和赵柚梓。

李安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紧紧勒着赵柚梓的腰，几乎要将她提离地面。赵柚梓踮着脚尖，双手死死攀在李安的后颈，头被迫后仰着。李安的头深深埋下去，侧脸线条在光影中显得异常紧绷和……投入。他们在接吻。激烈得不像话。李安的背脊弓起，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兽。赵柚梓的身体几乎完全陷在他怀里，只有脚尖勉强点地。

晚风吹过，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意。

李妍秋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书，硬壳封面硌得胸口生疼。她像被钉在原地，看着那两人在寒风中激烈地唇齿交缠，身体紧紧相贴，不留一丝缝隙。

李安的一只手甚至滑下去，用力托住了赵柚梓的后腰，将她更紧地按向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分开。气息都有些不稳。李安擡手，用指腹有些粗鲁地抹掉赵柚梓脸颊上的泪痕。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不由分说地裹在她身上，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他揽着她的肩，护着她，两人低声说了什么，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女生宿舍的小路尽头。

她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怀里的书“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她没去捡，只是慢慢靠在冰冷的冬青丛上，后背抵着粗糙的枝叶。

月光很亮，亮得能看清地上散落的书本封面。也亮得让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刚才路灯下那两个激烈纠缠、仿佛要将彼此吞噬的身影。

说什么呢？明明他们之间什么也不是？

刚才那画面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抽得她脸颊发麻。

她弯腰，动作有些僵硬地一本本捡起书。指尖冰凉。

晚风吹得她眼睛有些发涩。

她抱紧书，挺直背脊，一步一步，沉默地走向自己的宿舍楼。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高考前的最后一次升旗，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金灿灿的，温柔地覆盖了整个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