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明
玄明
深秋午后。阳光带着薄薄的暖意,却驱不散山间初起的寒凉。
青城山脚,通往尘世的蜿蜒石径尽头。
山风拂过层林,松涛阵阵,带着清冽的草木气息。石径湿滑,落叶铺陈。
周宇明一身洗得发白的素麻长衫,宽袍大袖,腰间系着一条同色布带。脚上是沾满泥泞的黑色布鞋。长发用一根磨得光滑的木簪松松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额前。
他步履轻盈,落地无声,沿着石阶缓缓而下。没有回头望一眼身后的巍峨青山,仿佛那十年的清修时光,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午后的阳光带着薄薄的暖意,透过雕花窗棂,在周氏庄园主厅光可鉴人的意大利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周氏庄园主厅。明式紫檀家具与现代艺术雕塑和谐共存,墙上挂着价值连城的古画与当代名家作品,空气中弥漫着上等沉香的清雅气息。
巨大的铁艺门无声开启,管家带着恭敬迎出:“二少爷,您回来了。”
周宇明肤色温润光泽,透着红晕。眼神温润深邃,如同古玉。
行走间,身姿挺拔。
他肩上随意搭着一个粗布包袱,里面是几卷手抄经文和几件换洗衣物。手指骨节分明,指腹有薄茧,那是常年劈柴担水、抚琴刻字留下的痕迹。
多年未归,周宇明步履从容,目光平静地扫过厅内陈设。他对墙上那幅八大山人的真迹微微颔首。
周震岳端坐主位,身着绸衫。看到幼子,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复杂交织的情绪。
他微微颔首:“玄明,回来了。”
周宇深一身剪裁完美的意大利西装,腕表折射着冷光。他迎上前,笑容热情:“宇明!路上辛苦了!气色不错,看来山上的日子清心养人。”目光扫过弟弟的粗布包袱和麻衣,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周宇明走到父亲面前,行了一个简洁的古礼:“爸,大哥。”声音清朗平和。
随即,他自然地解下包袱放在一旁的红木花几上,动作流畅,毫无局促。
“山中岁月静好,只是许久未归,家中一切安好便好。”他目光落在父亲手中的核桃上,“爸这对‘狮子头’,盘得越发润了。”
寒暄过后,周宇深拿起桌上手机,姿态随意,拨通了一个电话:
“柚梓?是我,宇深。”声音低沉悦耳,带着熟稔的亲昵。
“晚上家里有个小聚,都是些老朋友,父亲也在。知道你最近风头正劲,‘云栖女神’可是炙手可热啊!”
“……正好聊聊你那个‘艺术价值发现基金’,听说霖璋叔叔都赞不绝口?晚上也让我们周家再开开眼界?”
“……好!七点,我让司机去接你。嗯,等你。”挂断电话,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转向周震岳,语气轻松:“爸,柚梓答应了。晚上让她好好讲讲那个基金,也让宇明听听,见识下现在顶尖的才女是什么样。”
周震岳撚着核桃,目光深邃地看了长子一眼,未置可否。他转向周宇明:“玄明,晚上也一起听听。你虽在山中,也该知晓些世事变迁。”
周宇明安静地听着,目光在兄长得意的脸上一掠而过,又落在父亲深邃的眼神里。他端起佣人奉上的清茶,嗅了嗅茶香,轻啜一口。
艺术价值发现基金?郑霖璋赞不绝口?
他心中了然,这绝非简单的聚会。
兄长眼中的炫耀,父亲话中的深意,都指向这个叫“赵柚梓”的女人。
他放下茶杯,声音平静:“好。”
傍晚。
庄园内华灯初上,主厅水晶灯璀璨,露台则沐浴在清冷月色中。
临湖露台。周宇明并未在主厅等候,而是独自立于露台栏杆旁,望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晚风拂过他素麻的衣袂,身姿如松。
月光下,他侧脸线条温润,眼神沉静,倒映着星月之光。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汉白玉栏杆上划过,仿佛在推演着无形的轨迹。
佣人引着赵柚梓穿过主厅走向露台。她一袭月白长裙,珍珠发簪,优雅从容。
脸上带着完美的微笑,却在踏入露台看到那道背影时,微微一凝。
那道背影,在低调奢华的背景下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自洽。
素麻布衣,却站得如渊渟岳峙,仿佛与月光、湖水、清风融为一体。
周宇明似有所感,缓缓转身。
四目相对——
周宇明的目光温润、深邃,如同历经岁月打磨的古玉。没有审视,没有好奇,只有一种平和而包容的洞察。
那目光落在赵柚梓身上。
他微微颔首,唇角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悲悯的弧度。
赵柚梓虽然沉静依旧,笑容完美。
但在那温润深邃的目光下,她感觉自己像一件被放在聚光灯下的古董,所有精心掩饰的纹路和裂痕都无所遁形。
这人……是谁?好深的目光!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两人之间。
没有言语,只有目光的触碰,露台上只有风声、水声。
周宇深热情的声音传来:“柚梓!你来了!”他快步走来,带着一股古龙水的气息,自然地将手搭在赵柚梓腰间。
赵柚梓不着痕迹地侧身,巧妙避开,笑容温婉:“宇深哥,周叔叔。”目光却仍落在周宇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