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情殇

第八十五章情殇

辛旸的刀从手中滑落，坠地后晃动许久，才终归寂然。

光刃将他牢牢钉死在地，锋芒穿透血肉，口中的鲜血汩汩地往外流。

南旋见状，顿时惊慌不已，彻骨的寒意侵袭全身，心痛如绞，仿佛光刃也穿透了她的心脏。

那被刑天执念遮蔽的、属于南旋自己的执念，再次回归。

她匍匐爬至辛旸身边，颤抖的手伸向他染满鲜血的脸庞。

他微微侧目，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无尽的温柔。

“不……不！”南旋惊恐地瞪着双眼，她没想到辛旸竟然愿为她而死，他竟然是真的爱着她的，她摇着头，歇斯底里地哭喊着：“该死的是我！该死的是我！”

辛旸冲她一笑。

此时，玄女降至近前。作为上神，她本已不该再有大喜大悲，然而看到辛旸，她终将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何至于此？”

“娘娘……”辛旸气若游丝，缓缓道：“南旋是玄鸟皇族最后的血脉，她如今已有身孕，是……我的孩子，求娘娘，饶她……”

话未说尽，辛旸的脖颈一缩，头歪向了一边，目光已然涣散。

同时，南旋头上发簪的合欢花迅速枯萎。

南旋怔怔望着他的尸身，一声凄厉的悲吼撕裂长空。

“辛旸——！”

这一吼，让她那本就破裂的五脏剧烈一颤，一大口鲜血猛然喷出。

天旋地转间，南旋感觉呼吸困难。

忽然，她眼波一动，想起辛旸死过一次，是玄女把他复活的！

她急忙爬到玄女脚边，拽着她的裙摆，“娘娘，你救救他！你救救他！玄女娘娘，你不是有玄阳珠吗？你快救救他呀！”

玄女闭眼，深吸一口气，摇摇头。

她看到辛旸都奈何不了南旋，下手时就没有想过给南旋留活路。她深知光刃的威力，所以这一次，玄阳珠也救不回辛旸。

“吾的光刃能消散肉身，也能散神魂，迟了。”

南旋骤然回头，只见眼血泊中的辛旸正在慢慢消散成光尘。她朝辛旸头部隔空一拽，手中便凭空多出一缕泛着幽蓝白光的微弱魂丝，南旋用灵力结了一个光罩，将魂丝护在里面。

她捧着光罩，转头拽着玄女裙摆，激动地说道：“娘娘你看！他才刚死，神魂还没有散尽，还来得及！玄女娘娘，你救救他吧！你不是最看重辛旸了吗？他可是神界战神啊！”

玄女看了一眼魂丝，摇了摇头，“且不说他此前因为缺少一缕精魂昏睡了万年，就算保住这丝残魂，那些被光刃散去的神魂，是不能像精魂那般炼化成人的，根本就是徒劳。”她顿了顿，又道：“万物无常，有生即有灭，何去何从，自有定数，不可强求。”

好熟悉的一句话。

幽都山覆灭之日，玄女也曾说过。

闻言，南旋瞬间便泄了气，拽着玄女裙摆的手滑落在地。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玄女轻叹：“辛旸希望我饶你一命，可你犯下的罪行不是他三言两语便能宽恕的。看你为他求情，想来也是有所醒悟，念幽都山对神界也曾有功，今日我就不押你回神界了。”

玄女转身一挥手，金光自高空洒下，一直延伸到天际，所有的傀尸霎时化作黑色的齑粉，风一吹，便都散了。仿佛刚才那些浩荡的傀尸群只是一场幻象。

玄女便领着天兵回了神界。

临走之前，她对南旋说：“玄牝南旋，想必你也知道，你时日不多。希望你能真心悔悟，好自为之。”

玄女之所以放过南旋，是因为她知道南旋命不久矣。后者抵抗光刃时，内腑经脉皆损，体内的魔气也将散尽。

南旋凝视着掌心的残魂，久久不言。

回想起与辛旸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又想起与端木青堂在一起时的一切。若说端木青堂肯定会为她而死，她相信。可是辛旸，明明是为了来抓她这个邪魔的？怎么就肯为了她，命都不要了？

而她，究竟为何就成了邪魔？为何突然间有了非要荡平神界执念？

她想起来了，她所有的执念都是在刑天魔灵自毁后有的。

所以，是刑天！

刑天魔灵自毁前说是给她留了一个礼物，原来这个礼物就是他的执念！

她终于明白，为何她执念深重，满腔恨意，为何她会看不到辛旸的爱意……

她闭上双眼，强忍剧痛，再次打开了的灵窍。刑天的执念，原本紧紧地缠绕着她的元神，现在已有松懈。

随着一声痛苦的嘶吼，她将这原本就不属于她的执念拔了出来。如同挖心剖肝的疼痛，让她泪水、汗珠和血渍交杂的面容早已变得惨白不已。

接着，她将辛旸的那丝残魂放进了自己的灵窍。不能复活辛旸，那就让他们的神魂永远纠缠在一起吧。

南旋深知，她也许都活不到明日了。

她抱着辛旸的刀，艰难地爬到了河边。

然后用刀在腹部划出一道口子，将腹中尚已成型的胎儿取了出来。

胎儿被包裹在蛋壳之中，如鸡卵般大小，透过蛋壳能看到一个小小的生命蜷缩其中。

南旋微微一笑，幸好胎儿平安无事，算是保住了她与辛旸的血脉。

只是，这个孩子是战神之子，同时也是邪魔之子。若他人知晓这孩子是曾经灭绝仙界的执念之魔的孩子，还会给他容身之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