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44章鹤顶红 - 敬酒不吃吃花酒 - 小猫钓老鹰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44章第44章鹤顶红

第44章第44章鹤顶红

恰在此时,被紧急拖来的老御医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只来得及探了一下裴乐之的鼻息和颈脉,便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太医看着一脸急色的元灯欢,顿时老泪纵横,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禀、禀娘娘……裴美人她……她……是中了剧毒!这……这症状……分明是……是见血封喉的‘鹤顶红’啊!药性太烈……太烈了……回天乏术……回天乏术了!”

“鹤顶红”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响!

裴轩抱着妹妹彻底冰冷僵硬的尸体,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悲号。席间众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倒,抖若寒蝉。

而萧若棠,在听到“鹤顶红”的刹那,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魂魄。

她精心策划的春药,怎么会变成要命的剧毒?!她猛地看向早已收买好宫女,眼中是极致的恐惧和质问。

不对劲,不对劲,中间肯定有问题。

但纵使萧若棠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宫女早已面无人色,瘫软在地,对上萧若棠的目光,她嘴唇哆嗦着,无声地用口型传递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公主……那……那包药……奴婢……奴婢拿错了……那是……”

轰隆!

萧若棠脑中一片空白,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软软地瘫倒在华丽的座椅里。

她在大成,捅了大篓子了….

她看着地上裴乐之身下蔓延开的那一大滩刺目的暗红,看着元灯欢跪在血污中抱着裴乐之尸体、浑身颤抖却再无一滴泪流下的冰冷侧影,看着元灯欢缓缓擡起头,那双血红的、只剩下无边恨意和杀机的眼睛,再次牢牢锁定了自己……

元灯欢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站了起来。

茜素红的宫裙下摆浸透了暗红的血,沉甸甸地拖曳在地,如同盛开的、来自地狱的曼珠沙华。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苍白得像一尊玉雕,只有那双眼睛,燃烧着足以焚毁整个世界的烈焰。她一步一步,踏过冰冷的血污,走向萧若棠,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鹤顶红……好一个‘鹤顶红’……”元灯欢的声音低哑,却清晰地传入萧若棠耳中,如同地狱的丧钟,“萧若棠,你很好。”

萧若棠被那眼神和话语中的刻骨恨意逼得几乎窒息,她慌乱地想要后退,却撞翻了身后的屏风。

她颤抖着,语无伦次地辩解:“不……不是我!是那个宫女!是她!是她拿错了!是那个宫女!是宫女给我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毒药!我本意只是想……”

“你想什么?”元灯欢猛地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你想毁人清白?你想强嫁裴轩?你嫉妒成狂,心如蛇蝎!无论你想做什么,现在……”她俯下身,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刃剜着萧若棠的脸,一字一句,带着血腥的诅咒,“你都杀死了我的乐之!用这世上最肮脏、最卑劣的手段!”

“啊——!”萧若棠的精神彻底崩溃,她尖叫着,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精心梳理的发髻,发疯般地撕扯,珠钗玉簪纷纷崩落,发出清脆又刺耳的碎裂声。

这一世在大成她精心维持自己的公主尊严、步步为营的算计,在裴乐之冰冷的尸体和元灯欢刻骨的仇恨面前,被彻底碾成了齑粉。

完了一切都完了,这次不是回不回得去南越的问题了,现在她连全身而退都成了奢望。

元灯欢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摊令人作呕的秽物。

她转过身,重新跪倒在裴乐之身边,小心翼翼地将那具已经冰冷的、再也不会对她笑、对她撒娇的小小身体,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紧紧地、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她的脸颊贴着裴美人冰冷灰败的脸颊,没有眼泪,只有身体无法抑制的、剧烈的颤抖。那双曾令六宫失色的美眸,此刻空洞地望着轩外沉沉的夜幕,里面翻涌的,是足以冻结灵魂的恨意和一片死寂的荒芜。

她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地抚摸着裴美人腰间那个沾了点点暗血的并蒂莲香囊,仿佛那是她与这冰冷世界唯一的、最后的联系。

轩内死寂一片,只有萧若棠崩溃的呜咽和元灯欢压抑在喉咙深处、如同受伤孤兽般的悲鸣在回荡。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死亡的味道,压得人喘不过气。烛火在穿堂风中疯狂摇曳,将地上那滩暗红的血和茜素红宫裙上的血污映照得更加刺眼,也将元灯欢跪在血泊中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墙壁上,像一尊凝固的、泣血的凤凰图腾。

老御医颤巍巍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无尽的惊惶:“娘娘……这毒……这毒性极烈,发作迅猛……裴美人她……她所饮之酒,恐怕……恐怕原本是……是给……”他的目光惊恐地扫过案上那只沾满黑血的青玉杯,又扫过面无人色的裴轩,最后落在瘫软如泥的萧若棠身上,话却再也不敢说下去。

裴轩猛地擡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光芒,死死盯住萧若棠:“原本是给我的?!”他声音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和悲痛,“华若公主!你……你竟想对我……”

萧若棠被裴轩的目光刺得一个激灵,残存的理智让她知道此刻绝不能认!

她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指向瘫在地上抖成一团的素娥,尖声哭叫:“是她!都是这个贱婢!是她拿错了东西!是她想害本宫!本宫什么都不知道!本宫只是……只是准备了点助兴的凉药……是宫女!是这个要害我!是她给了我那包毒药冒充的!是她!”她语无伦次,将所有罪名疯狂地推卸出去,涕泪横流,状若疯妇。

宫女面如死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元灯欢抱着裴乐之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再次看向萧若棠。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恨,而是淬了冰的、带着一丝疯狂笑意的、看透一切的了然。

“凉药?毒药?宫女?”元灯欢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萧若棠的哭嚎戛然而止,“萧若棠,你以为,把脏水泼出去,就能洗掉你手上的血吗?”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只染血的玉杯,扫过宫女,最后定格在萧若棠因为疯狂撕扯而散落一地的毒药上——那些用来伪装的“毒药”的来源。

“裴乐之流的血,”元灯欢低下头,用脸颊轻轻蹭了蹭裴美人冰冷灰败的额头,声音低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蕴含着让所有人不寒而栗的杀机,“每一滴,都要用命来偿。”

她擡起头,那双空洞又燃烧的眼睛,越过崩溃的萧若棠,望向漱玉轩外沉沉的宫阙深处,仿佛穿透了重重殿宇,锁定了某个更加幽暗的存在。

“无论是谁……”她轻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传来的审判,“一个,都跑不了。”

元灯欢已经完全将前世的仇怨全部发泄出来了,否则她绝对演不了这么好。

轩内陷入一片死寂,比之前更甚。

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萧若棠压抑的、绝望的抽泣。元灯欢抱着裴乐之,如同抱着一件失而复得却又永远失去的珍宝,跪在冰冷的地砖和粘稠的血泊里,一动不动。

茜素红的宫装浸透了暗红的血,在摇曳的烛光下,红得惊心动魄,红得如同焚尽一切的地狱业火。而她的眼神,比那血色更冷,比那夜色更沉。

紫宸殿深处,龙涎香沉郁的气息也压不住那股从骨缝里渗出的血腥气。

元灯欢已经枯坐了一日,不食不眠,像一尊被抽干了魂魄的玉雕。

茜素红的宫裙黯淡无光,裙摆上那大片干涸发黑的裴乐之的血迹,如同永不愈合的丑陋伤疤。她的眼睛,曾经盛满万千星河,如今只剩下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烛火,也倒映不出任何活气。

殿门被无声推开,明黄色的身影裹挟着夜露的微凉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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