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离家的母女原本打算避避暑气,在九月来临后再回家,但江书久比母亲早一个星期登上从都柏林返程的飞机,起因是s大那边给她临时发邮件邀请她进校参加面试并与通知她与最终确定下来的合作导师洽谈合作事宜。
她整理好行李箱下楼去找吕尚安时母亲正在与姨妈在院子里喝下午茶,得知这个消息后她很轻微地皱了下眉头。两人的出行计划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可事到如今她也只好放女儿独自离开。
飞机落地时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中转的航班和频繁的气流颠簸令江书久觉得心力交瘁,长途飞行后最佳选择是速速回家在二十六度空调房里包着夏凉被美美补眠,不过江书久再次确认了邮件上抄送的确认时间,发现的的确确是在今日。
新闻上说这是今年夏天最后一个超高温天气,气温在两点四十五分宣布超过四十摄氏度,江书久一下飞机就感受到热浪,她在平均气温不超过二十五摄氏度的地方呆过将近一个月,猝然回到家乡属实不适应。
时间匆忙,她在希思罗机场转机时甚至没有空闲时间给父亲拨个电话说明自己要提前结束旅行。江书久取好行李后急匆匆地从航站楼出去,顶着大太阳打算招一辆计程车赶往s大,却在招手前意外地收到来自父亲的电话。
对方在电话里缓声叮嘱她切记要做好防暑工作,告诉她司机已经在停车场等侯,又叮咛倒若是时间不算赶便可以去买两杯咖啡给自己和等候了许久的司机叔叔。
江书久照做,上车后只将咖啡递过去,省掉客套直接报上目的地,途中阳蘅发消息询问她是否已经落地,江书久回了个点头后对方的电话下一秒便拨进来。
她开门见山地讲:“s大管院真的很奇怪,要是有更优选择谁会愿意去他们学院,我不过是想和你试试在国内学术氛围下接着做几年科研,谁知道来来回回出这么多岔子,现在连发email都这么唐突,得亏我嫌这几天太热没有出行,否则就他们这个通知时间,我怎么着都赶不回来,”她苦水吐完了才问正事,“你快赶到了吧?他们这次大概是把时间错开了,我早上就已经去过了,不过四方协议还没签。”
江书久沉默了一会儿,不签协议是正确的选择。上次与令先伍不那么愉快的电话沟通已经令她对这个学院评教专业性存疑,当下愿意再次奔波不过拿捏着百分之三十的小概率,要是下午的谈话与她内心预设偏差实在过大,她还是会选择从这场风暴中全身而退,另谋出路。
“我还有半小时就到了,”江书久说,“我跟令先伍结了梁子,所以他们这次也没有跟我透露这次打算与我合作的教授是谁,你要是顺意完全可以签署,以后作为师资博士后转正也是很好的选择,完全不用顾及我。”
阳蘅在这样悬浮的谈话氛围里居然极其突兀而大胆地笑了一声:“我当然不会顾及你,你哪里用得着我顾及?况且现在又不是学生时代,写文书投递简历都需要瞄准同一个大学的网站并期待拿到同样印刷的offer,想想那时候可真是天真得可怕。”
江书久终于撑了撑嘴角,整个人身子软下来,后背严丝合缝地贴上座椅,“好累啊,飞机上的白人饭会让我想起学校快餐店难吃的热狗,所以我刚才意识到自己到现在还没有吃上一口饭。”
“下机后没有垫垫肚子吗?”
江书久偏头与看一眼窗外一晃而过的街景,胳膊肘撑在车窗上,用手掌托着半边脸颊说:“没有,慌张到忘记了。”
阳蘅在必要时总会承担家长角色教训她:“时间绝对是充裕的,你...”
“我在行李转盘取行李时看到温敬恺了,”江书久慢声打断她,“他居然也是从伦敦飞回来,跟我同一趟航班,好神奇啊。不过也有可能不是他,毕竟我们好久不见了,一日不见是三秋,这么多天神仙已经度过百年,他说不定变成什么样子了呢,或许是我认错人了。”
很显然,江书久和阳蘅谁都不是何识,可以事无巨细掌握温敬恺出行安排,因此谁也不知道江书久到底有没有眼拙,除非找温敬恺本人确认,可这分明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挂断电话后江书久继续撑着脸颊数了五分钟道路右侧的法国梧桐的数量,数到第二十三棵时她思绪飘远,想到或许不作为才可以收获好运,她跟温敬恺每一次费劲迈步都遭遇惨烈失败,顺其自然反而可以酿就巧合。
她没办法确认那位从转盘上取下行李箱的男士到底是否是温敬恺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何识没有同他一起。不过或许他前往伦敦是私人行程,并非为了工作。
可他去伦敦是为什么呢?
江书久心想自己大概率一辈子也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车子停在s大正门门口,她让司机先行离开不必等她,而这次她再也不会被拦在校门口,门卫看了一眼邮件里携带的通行证附件后就替她刷开闸机。
她找到管院的楼,在面试开始前先去院方通知她等待的办公室等待。而在温度最高的这一天里,她的好运接踵而至——
这并不是专供前来面试的人休息的房间,里面的人不是博士后候选人,而在她敲门进门后,坐在办公椅上用显示屏看论文的人熄灭屏幕,扶了扶眼镜对她说:“江小姐午好。”
江书久的新导师不是令先伍,她姓徐,是江书久在英国读硕士时学院里唯一一位女性华人教授,她曾花费万般心思在结课论文上,最后在徐教授这里拿到了全班仅仅的一个a。
江书久并没有超出本分地问询徐老师为何突然回国工作,但空降的惊喜劈头盖脸地朝她砸下来,这像是一份命运的馈赠,她大方地上前同办公桌后的人拥抱,没有更多的话要讲。
事业之途一帆风顺,江书久五点钟签完合同从学院楼下来接收到四十度热浪却也没有感受到很多炽热带来的焦躁,她同阳蘅分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而阳蘅接之而来的电话被一个陌生号码拦截。
江书久没有过多思忖长串数字会是谁,将手机放到耳边就听到对面人跟她说:“江小姐面试结束了吗?我是柯谨辰,温敬恺的好友。我现在在心理学院的楼上,就在管院隔壁,我的办公室有一份温敬恺遗留下来的物品,你现在可以来取一下吗?”
江书久差点以为自己接到了诈骗电话,她完全不知晓温敬恺还有这样一位好朋友。
对方贸贸然拨电话来已经很逾矩,更何况她连面都没有与他见过,直接让她去他的私人办公室取温敬恺的东西非常不合礼数,所以她决然拒绝掉邀约,一心只想回家洗澡睡觉:“要是物品实在贵重柯先生拨电话给我先生让他自己去拿,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就先走了。”
柯谨辰不依不饶,提高声音说真的是很重要的东西,“这样吧,让你直接来我办公室的确不太妥当,校外有一家私房菜馆,我预定了位置,江小姐可以去那里等我,我结束工作后去那里找你。”
江书久站在树荫下,在蝉鸣阵阵的背景音里回了个“那行吧”。
柯谨辰实在是毫无时间观念的人,江书久在私房菜馆里等了半小时他才大摇大摆地进门。
对方径直走过来坐在她对面,直到这时江书久才想起来自己与这位柯先生曾见过面,在温家一场宴会上。但那次她与其交流甚少,且百日宴一面她对这人印象不算很好。
江书久平日极少将不耐烦明晃晃摆上脸,当下却真的有些气急,她按捺下心中急躁,勉力耐心地说:“柯先生直接将东西交给我,我带给温敬恺。”
她摸不准对面人是否知晓她与温敬恺已经离婚,只好这样模棱两可地讲话。
事实上江书久更多地是想要扭头走掉。来s大一趟本来是为了自己的公事,不知怎么的就见上了温敬恺的朋友,她为自己一时头脑发热应下请求而感到后悔。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https:///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其实要说碰巧遇见柯谨辰也还好,偏偏她还浪费掉半个钟头用以等待,显得自己好像很需要用这个对方口中的、她知也不知道的贵重物品当作借口费心费力要见一面温敬恺似的。
柯谨辰坐在她对面,耐心等待服务生替他倒好茶水,自己一举喝掉半杯凉茶,这才慢悠悠地从拎着的纸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江书久接过去,看也不看地直接塞进随身小包,站起身就要走:“感谢柯先生,我先走了。”
柯谨辰诧异地对她说:“东西很贵重的,江小姐不看一眼确定一下吗?碎了就不好了。”
料想值得这人顶着高温天气专门跑一趟的物件绝对不会是等闲,因此江书久还真的重新坐回去,从护照口红等零碎物品中间重新取出那枚小盒子,将其小心翼翼放在桌面上,然后解开盒子锁扣上的细绳,掀开来看——一个制作曲奇的模具,小兔子形状的,一块钱两个的那种。
愤怒的情绪是一瞬间涌上来的,江书久简直要控制不住失去教养,她当即从座位上起身,觉得从接到柯谨辰电话起发生的一切都很荒唐离谱。
而在她拽包意欲离开的前一秒,私房菜馆前门处的风铃作响,侍者引领温敬恺朝这边走来。
柯谨辰摆摆手:“错啦错啦,这位才是贵重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