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江书久在还没有将车开出未终大厦所在城区的时候四面八方就都打电话找她。吕尚安旁敲侧击地打听她是否有因为今天去了温敬恺的公司而改变主意放弃下午的约会,随即苦口婆心地劝她还是要去试一试;昼夜颠倒的阳蘅这个点醒过来看到她发的消息后,浮夸地问她要不要需要好朋友帮忙。
江书久扬了扬唇角谢过她的好意,回绝说今晚天气不好让她不要白跑一趟,自己会应付的。
大约是应和她的话,天边适时劈下一道惊雷,乌云挡住太阳,天色即刻变暗。
阳蘅那边断线后江书久今天第三次摁下绿键,而几乎是电话刚接通的一瞬间周阿姨就亲亲切切地问候她“久久你走到哪里了呀”。
江书久向来掐不准约会时间,面对自己毫无热情的社交活动尤甚。这个她在英国时期养成的坏毛病在刚回国时就被江永道放到台面上来讲过。惯常做慈父的他当然不舍得严厉批评,只是无奈地摇头提点她“在外人面前一定不要失掉太多家教”。
于是礼貌有教养的江书久耐着性子回答:“周阿姨,我现在已经出发了,不过天气预报说等会儿会有一场雷暴雨,路况不好的话我应该会迟到。一小会儿而已。”
“迟到没关系的哦,没关系,上次你们没见到面闻贡他都好后悔,这次他肯定会等到你出现。”
屏幕上的通话界面被切换,江书久斜着眼睛扫了一眼,“嗯好,那周阿姨我先挂掉了,我进来一个电话。”
来电是以特定部门编码规则设定的一串数字,这是江书久工位上的那台座机。她习惯用此接听工作电话解决工作事宜,想到这里江书久意识到它还有一项重要用途就是温敬恺喜欢拨打固话号码以确认她是否在学校。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https:///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虽然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是温敬恺似乎对这台固话情有独钟,仿佛在借此回味一些旧时代的烟尘。
方才几通电话打完江书久当下已经有些烦躁,她正在费劲积攒好情绪以应对闻贡。况且没有人愿意主动在星期五的下午加班加点处理额外工作,这人竟然胆大包天到用她的座机号呼唤她。
江书久握着方向盘,静静等待响铃声循环,直到手机因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
中午吃完饭聊天时,谭菁透露给她开学初的学代会上管院的学生提出培养方案具有严重漏洞,建议各位系主任改弦更张。
她猜测这通电话应该是教务处的老师询问她所任课程的的教学大纲,不算十分紧急,这会儿又明显已经到了下班的点,她完全不为对方的焦头烂额负责任,下周一再回电过去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在这周的尾巴上,江书久确认自己今天只剩“赴闻贡的约”这一件事情。她压着最高时速到达咖啡店,下车时雨已经下很大,是夏天暴雨最猛的前十分钟。
江书久停好车后目测了一下距离,还是决定不麻烦店内的于晖或闻贡,直接将包举在头顶冲进去,不太在乎好看与否。
半湿的头发和接连的喷嚏没有换来温热水,她今天的约会对象作为本市气象所的核心成员,貌似并没有关注到今日天气不佳不宜出行,偏偏要选在今日见她不说,甚至擅自给她点了一杯冰咖啡。
江书久大老远看到桌面上马克杯里飘出冰块降温凝结成的白气后当机立断拐了个弯去前台处找于晖,为自己重新点了一杯热可可,同时她极其要好的朋友还将自己的外套递给她叮嘱她小心着凉。
江书久稍微有好受一点,调整好心情后才走过去问候闻贡。她表现得很得体:“闻先生好,高架那边有点堵,我来晚了些。”
对面人没接茬,兀自徐徐抿了口咖啡,一切落定后才抬起头盯着她问:“久久你把地点定在这里是因为老板是你熟识的人吗?”
那是一种令江书久觉得不太舒坦的审视目光,她心想自己压根不大乐意将约会地点定在这里,定在她跟温敬恺头脑发热私定过终身的地方。
明明是她这位高中时期的同学委托吕女士事事都要仿照从前那次的,现在倒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
正巧于晖过来送热可可,放置杯子的时候她动静极大地将手腕上一串串繁冗手链磕在琉璃桌面上,然后顺手端走了那杯冰美式,接着施施然越过江书久关掉了她身后的立式空调,“注意别感冒了久久,你要去后面休息室擦擦头发吗?”
她问完后江书久感受到对面闻贡的眼神又停留在了她的脑袋上,她偏过去仰头朝于晖眨了眨半边眼睛:“不用啦,谢谢你。”
闻贡轻咳一声将江书久的注意力唤回来,他佯装镇定,提高了声音说:“外面雨确实挺大挺急的,下班时同事还提醒我要带伞,你带伞了吗?”
“当然没有。”江书久指了一指自己的模样。
闻贡笑着低头,“那你快喝两口热的吧,”他说完返身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掏出来一个小册子,自言自语说,“我跟你上次见面应该是高中毕业典礼,你在台上作为优秀毕业生发言,我在台下为你鼓掌,后来我去外省读大学,你一直不太合群,不爱参与同学聚会之类的活动,我们寒暑假居然都没有再碰过面,幸亏你跟我算是有缘分,在两两独身的二十多岁还可以再试试。”
说完他将找到的照片放上桌面,推到对面人面前。
这是闻贡的物证,他如在所里听取早间会商或调整仪器预测天气一般理智客观,只因他觉得这是一个天衣无缝的寻觅伴侣的过程,因而语气难掩自得:“这是除了毕业照以外,我跟你仅有的一张合照,还是出自一个学长的手。我可真感谢他啊。”
实话讲江书久没见过这么自负的人。从学生时代说起是相亲一贯的话术,城市就这么大,要是扯一扯你总有一位朋友是我小学或者中学的好同学。她不反感对方同她溯洄青春往事,可目的性太强的攀谈只会令人厌烦。
要不是外面雨声依然嘈杂不停歇,江书久计算自己大概有百分之八十五的概率不顾教养直接站起身走掉。
她擦拭头发的手顿住,直愣愣望向对面人的眼睛——“那你知不知道我跟你非常非常感谢的这位学长结过一次婚?”
闻贡的表情最先透露出诧异,他没预料到江书久会这么耿直,于是他毫不掩饰自己欣赏她的目光。
闻贡不是不清楚江书久经历了一场为期一年的短暂婚姻,可在他看来那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减分项,江书久的个人魅力和家庭背景足够掩盖这样的缺憾。
他对自己的老同学绝对是知根知底,受尽宠爱十分天真的性格让江书久容易受骗,更何况从周姨那里得知真相后他意识到她那个创立科技公司的前夫本来就是钻了空,两人结为夫妻是一场乌龙,本来跟江书久和和美美的人应该是他自己。
今天对面人坦坦荡荡的态度反证了她从这场婚姻中根本就没有获得任何好或坏的反馈,所以才不会沉湎于离婚的悲伤之中。
思及此闻贡便更有了拯救江书久于失败爱情的理由和决心,他察觉到江书久心思比他还要迫切之后抬起唇角,也不再介意直入主题:“我当然知道,现在你的试错终于结束了,上天眷顾给了又给了我们机会,你这次是不是应该选择一个第一正确的人呢?”
第一正确?按道理讲这应该一直是一个悬而未决的人名,江书久从来没想过谁会是她余生忠诚的、陪伴她到面对死亡那刻的伴侣,在与温敬恺结婚之后她都长久地不认同他们是百分百合适的,这场爱情里双方都拖泥带水辛苦得要命,纵使事到如今她也只是认为此前一年是奖赏,是她时运高高才获得的属于温敬恺的赤/裸真心。
想通后江书久手握着热可可,她背向后靠,学着和温敬恺重逢第一面时他的姿态,抬眼问闻贡:“闻同学,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是我婚姻志愿的第一顺位。”
这个问题对闻贡来说过于容易,他低头轻笑,心料江书久果然还如多年前一样善良、一样不舍得为难他。
高中时期作为同班同学,大家大多数时光都消耗在题目和课堂上,他跟江书久同读理科,经常在年级部的排名榜单上争夺高下。他擅长物理而这门科目最令江书久苦恼,老师让他上台讲授题目时他会在间隙插入一句“懂了吗”,而台下的她总是那样认真地点头,他知道这是独属他们的秘密与默契。
某次分班考前他身体疾恙,江书久恰恰好地从包里掏出阿司匹林为他解热镇痛。对于学生来说私下的接触已经是很出格,她竟然肯为他做到如此。闻贡知道是女孩不想因为分班制度令他们分离,于是那场考试更加认真发奋,擦着线进了重点班,得以与江书久继续做同班同学,继续借着给全班释疑的名义给她讲物理题。
闻贡后悔地说自己毕业后应该可以更勇敢一点,同时他自辨道他当时不相信自己可以与江书久撑过异地恋,于是一场完美爱情就被他拖延到如今。他坦白自己这些年也谈过恋爱,可是面对着那些女孩他总觉得差强人意,幸运的是他从表姑那里得知江书久终于回国,而她这么多年过去居然还是一个人,他阴差阳错成为了江书久爱情的起点。
闻贡对自己的前半生还算满意,相信江叔叔和吕阿姨也一定会支持他和他们唯一的女儿在一起,只是唯一令他感到膈应的是江书久曾结过一次婚。
闻贡了解过温敬恺,一个孤儿罢了,身上还背负那么多不堪入目的往事。而他的家庭和谐美满,他今日来之前就对父母说过要准备几套新的婚房供久久挑选,而他自己也想换辆车,至于江书久在上一段婚姻那里没有得到的仪式他也愿意斥巨资弥补。
他说服了自己,在江家面前第一个起点还是第二个起点都显得不是那么重要。
江书久简直不忍心打断他的自我感动。她被闻贡很长一段话震惊到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几件她毫无印象的旧事像是一场可怕的嫁祸,阳蘅听到说不定会对对面人这个彻底没辙,然后反过来阴阳怪气地朝她说——“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爱情天才。”
江书久看着闻贡因慷慨激昂致使泛红的面庞,心想一定不能告诉他自己认真听他讲物理题不过是因为他是高分段里做题最细致且唯一不跳步骤的人,而那盘阿司匹林则完完全全是冤枉,家里没有心脏病患者的人大概率不会了解到这种药物还可以预防高危患者的心血管事件,为了江书淇的疾病,他们全家人都随身携带此物,到现在这个习惯还在。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https:///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是于晖的第二次现身救了她。这次老板娘的出现远不如上次悠然,她过来打断两人的谈话,准确来说是截住了闻贡一人的演讲:“久久你手机没电了吗?阳蘅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