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番外:留校二十四时
【少年和少女&男主视角。两个小朋友大学时期平平淡淡的一天,因为年龄段不同所以读起来会与正文略有割裂,且这几件小事大概率已经被主角本人忘记。】
/一幕雨/
人们对悦意和痛苦的感知程度天生不同,温敬恺很小的时候就认同这个观点,虽然外公曾经很严肃地批评过他并语重心长地告诉他这个想法是完全错误的,可他依然借此来解释自己在很多情况下不合时宜的刺痛或怡悦。
比如和他一样被滞留在学校上暑课的舍友在课程结束后马不停蹄地进酒吧蹦迪并且在第二天早晨同女友一起搭上飞往曼谷的飞机。
他们享受余存假期的态度端正,身为室友的温敬恺乐意帮助两人拎箱上的士,却在返身回校时没有一丝一毫的羡慕,只是轻轻为夏天拧了一下下眉头。
——他对夏天一向苛刻,周围人都知道。温敬恺不喜欢黏腻的汗、聒噪的蝉鸣和没有分寸的太阳,因为这些总能让他想到小时候将自己闷在被子里时封闭空间里的窒息感、温辛余和裴成钧无休止的对骂以及从床单边角漏进来的白炽灯灯光。
联想是无用的蠢事,为了避免影响自己的心情,温敬恺很少分出心思去对某天的温度湿度之类的天气状况做出自我判决,而今天下意识这样做的原因仅仅是他晨起之后收到了一则来自母亲的短讯——她要求温敬恺同他共进午餐。
非常非常没有必要的事情。温敬恺这个暑假连续三次向学院提交留校申请书,目的就是不想回家见到父母任何一方,而今温辛余主动找上门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温敬恺在宿舍修改完昨晚遗留的代码bug才回电她,拨打之前他对着电子屏幕上闪烁的光标做了三分钟的心理建设,反复说服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恼火一定来源于令人耐心全无的程序而非母亲。
不出所料的是,对方在电话里的语气很淡漠,温辛余冷静地提出“我觉得我们需要修复一下母子关系”,理由是“我们已经有六个月没有见面了”。
察觉到温敬恺的应许意愿并不强烈时,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温敬恺都要以为她一而退了,温辛余忽然平静地对他说:“温敬恺,我的建议是你最好不要让你的年轻时代毁于亲子关系,在尚且需要一个母亲的年纪,我劝你不要做人群中的异类。”
她的话温情又残忍,让温敬恺很容易就回忆起他第二次去导员办公室提交申请书时,刚跟家里人通完视讯的中年人十分诧异地询问他:“暑课上完你不回家呆一阵吗?温敬恺你已经很优秀了,千万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https:///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休息并非天然有罪,大多数人的年轻时代也不会因为某种东西的缺失而毁掉,但温敬恺轻轻松松被一句话再次伤害。
他没有非常伤心,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本来就擅长做这样的事。
考虑过后,温敬恺最终还是答应了温辛余,在宿舍阳台被彻彻底底浸润之前。
肉眼都分辨不出的雨丝,温敬恺出门时不知道该不该打伞,他没有选择骑单车,没有乘坐校内公交,单纯套着t恤闲散地步行出校。
当然也没有撑伞。
灰色帽衫帽子盖起脑袋独自行走在校道上看起来的确孤僻,孤僻得像个异类,温敬恺像是在扮演一个亡命的角色,而他要去见的是杀他的人。
温辛余订的是一家专做本地菜的私房菜馆,温敬恺进入包间后取下帽子,细雨将他额前的发润湿一些,灰蒙蒙的像他不太晴朗的心情。
饭菜陆陆续续上桌,温辛余和他拉了一些无聊的家常。她聊起这些事情来表情极其板滞,仿佛为难得要命。
温敬恺有一句没一句地答话,直到对面人说起裴成钧时他才默不作声地放下筷子。
正题的到来庞伟迅速,却在温敬恺的意料之中。温辛余面对着桌面上的茶水,几乎控制不住仪态,她向温敬恺讲述裴成钧昨晚又胆大包天地带了一个女人回家,而被裴成钧发送生/殖/器图片骚/扰的女学生已经上报举报材料至学院,裴的领导将电话拨到她这里,询问她是否要跟这位女学生私下联系并协商解决。
温敬恺木着脸色一字一句地听着,他觉得恐怖,而这在他家分明是再正常不过的。
“我可以介绍律师给那个女生,赵思雯的父母都有处理这方面案件的经验。”
温辛余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向他:“他可是你爸。”
温敬恺少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而当下回复的话他自己都觉得恶毒,他想也许是天气使然,毕竟他今天淋了一天的雨,语气不会不变得阴鸷——“对,他是我爸,但我爸想掐死我,又试图用更恶心的方式掐死别的女孩,这个世上想让他付出代价的人太多了,你不也是吗。”
温辛余似乎没料到他会这样直白地吐露心声,一时愣住了。温敬恺无意再在此处久留,他正准备扭身离开时,包间的门被敲响。
温辛余最先反应过来,应了声“请进”后盘发的侍应生推开门,礼貌地说:“您好,这里有位女士说是您的好友。”她说完微微让开身子,刚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温敬恺随意地向后瞥了一眼,便看到了吕尚安和她身后探头挥手的江书久。
温辛余换上一副温和的脸色,当即起身欢迎邻居入座:“真巧啊。”
吕尚安是来附近工作的,结束后想到这几天江书久在学校办事因而试探性地拨了个电话过去询问要不要见一面,谁知母女两个刚碰面就扫到温辛余和温敬恺进了同样一间餐厅。
她本来无意叨扰,不过江书久主动提及自己这阵子跟温敬恺有公事上的往来,出于礼节她想到是该来打个招呼。
温敬恺跟着两位闯入的女士重新落座,他尽力调整神色还是难掩颓丧。
那天他对亲情、爱情的期待同时降到谷底,江书久的出现也不能令他对这个世界的失望态度缓和半分。
温辛余和吕尚安对桌面上饭菜的用料做出评价,江书久在一旁专心对面前那盘蓝莓山药动手,温敬恺用余光扫到她连续挖完三勺山药后开小差玩了一会儿手机,心想这样细小的画面在他这里竟然也足够刻骨。
桌面上的菜品有一半都是他不喜欢的,可惜温辛余并不关心他到底中意吃什么菜,导致他连表演安心进食这个小小的愿望都无法被成全。
江书久可能看出来他味同嚼蜡,偏额小声问他:“你想不想喝糖水?”
未及温敬恺回答,反倒是吕尚安最先打断他们,她放下手机,抬头扫一眼对面两个小朋友,笑着说:“久久,你不是说跟温敬恺有事情要聊吗,你们吃完可以先走的,等会儿司机来接我和你温阿姨。”
温辛余笑眯眯地回看江书久:“久久你们有事要忙怎么不讲,早知道我就不拉他出来了。”她接着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还拉着你妈妈来包间找人。”
江书久直愣愣地,一句话说得十分确凿——“我跟了他一路,中途叫了两声他没回。”
公事是没有的,谎是勇敢撒了的,不过她没提自己还亦步亦趋地跟着温敬恺过了马路,因为他的交通习惯看起来十分差劲,她担心自己会在雾里走散一个优秀帅气的朋友。
/白玉龙眼桂花冰/
作为一个社会人,温敬恺认为自己的社会化程度足够高,他在适应社会环境、参与社会生活、学习社会规范和履行社会角色方面天赋异禀,每到一个新环境中总能使自己迅速融入并以最快的速度成为出色的领导者。
不过在遇到江书久以后,他待人接物的传统手段和社交技巧都遭到了重创——理智、彬彬有礼和值得信赖的品质通通碎裂,他余下的只有脸红和怯懦。
江书久方才在包间里问他要不要喝糖水,完全是出自看到他脸庞过烫的原因,她的的确确是好心,温敬恺却因此而遭罪。
准确来说这是一场甜蜜的刑罚,它带给二十岁温敬恺的感受类似于两年前他坐在一中凳子上教旁边人如何在指节上旋转小皮筋。他跟当时同样局促、同样不安,并且同样试图恳求时间就此定格。
老字号糖水铺子的菜单被时间洗得皱皱巴巴,晾在实木长桌上像是在向温敬恺大肆铺开一张崎岖的心事。
但其实光阴流转是必要的,树荫长椅和人头攒动的糖水铺并没有办法比较,要是时间停止在这里也不算多好。
他希望拥有的快意人生到底还没有实现,过往许许多多个麻烦都尚未解决,令他心思最愁最闷的女主角就坐在他对面,他却不敢说太多逾矩的话,只能小心心维护来之不易的共同相处。
江书久像是这家小店的常客,她熟练地点单港式鸳鸯奶茶,许是将要喝到小糖水的缘故,她亮晶晶眨着双眼问温敬恺想要喝什么的表情满含期待,满载柔情。
小店天花板上老式风扇的金属叶片不停旋转,送来的这点凉风杯水车薪,温敬恺脸上刚消下去的温度立刻二次升高,他慌张地低头,眼神乱瞟过各式各样甜水,心里默念的是他发现自己尚且可以爱一爱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还有江书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