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北俾之风
47、北俾之风
谢回擦拭手中将军剑。
这把剑的剑鞘,纹的是祥云图,镶的是玉剑格,随他出征在外饮了六年风霜,被磨平棱角。
剑是死物,不会说话,默默无闻同他出生入死许多年,陪他渡过这样一个又一个关外风霜寒冷的夜。
谢回抽出剑刃,剑身被擦得锃亮,印着他的眼眸。他无言地看着剑上倒映的自己。这双眼睛满是疲惫、带着几丝血线,是许多日没有休息好的模样。
谢回愣神间,刀刃上的光闪了闪他的眼。他回过神,看到手中剑微微挣动,似在安慰他,希望他勿要如此忧心难过。
是剑在颤动,还是他的心在颤抖,他的手在颤抖?
谢回分辨不清。
祁州月余未有消息。没有消息,或许是个好消息。
谢回不愿再继续这样消沉的状态,猛地合剑,手肘碰落案上茶杯,摔得粉碎。
“报——”
谢回吐出一口气,看向前来禀报的士兵,说道:“何事。”
士兵如实答道:“祁州有消息了!是……”
谢回猛地站起身,问道:“祁州!什么消息!”
士兵咬牙切齿,似带哽咽:“祁州——城破!”
谢回瞪大双眼,不可置信:“怎么会……”
士兵面露悲切,继续道:“贺兰白遣人送来一个木匣,说,希望主帅亲启。”
谢回似乎想到什么,如坠冰窟、浑身发冷。他僵硬地说道:“带路。”
谢回到达时,木匣四周已经围了一圈人。
见谢回来到,有人忍不住说道:“将军!恐怕此物有诈,还是让末将打开吧!”
谢回沉默了一会,摇摇头,说道:“贺兰白虽与我为敌,但他不是会用这种手段的人。”
几个士兵坚持,不愿主帅冒险。
谢回没有心思争执,退后两步,允许士兵替他打开。
只见那个士兵面带维巾,如临大敌,举刀,一刀劈开了木板。匣中物掉出,跌落地面,滚了两圈。
这是一条手臂。
尽管被层层干草、布片包裹,但阻止不了其腐坏趋势。它传出的气味糟糕至极。尽管在场各位都习惯战场的死亡,闻到这气味仍是觉得极其不适,隐隐有反胃感。
“贺兰贼子这是……羞辱我吗!”
“将军!此物不详,我等这就将此物扔了!”
谢回如遭雷击,退后两步。他看到了这条手臂上染血、发黑的红衣布片。
那人和他一样,爱穿红衣。
不可能!那个人一向厉害,怎么会输,他怎么可能会输!
假的,一定是假的。定是贺兰白为了扰他心神,故意送来此物,诓骗他。
贺兰白,贺兰白……贺兰白真的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就为了激他怒火,燃他心头恨吗?
谢回心中疲惫感升起,闭了闭眸,说道:“将它……葬了吧。”
“什么?将……”士兵犹疑。
谢回不再多话,抱剑离去。
萧归仿佛睡了一个漫长的黑夜。这个夜里什么也没有,一片漆黑。他看不见自己的手,看不见自己的腿,只能一直向前,一直向前,一直向前。
他记不清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自己去往何地。他只知道,如果不向前走,将会永远呆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找不到一丝光亮。
夜晚好漫长,路途好遥远。
过了很久很久,他在这黑暗中,终于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他听见外面的风过庭廊之声,这……分明是故土故居之风。
再睁眼,已是夏日蝉鸣时。
他摸索着爬起身,身体却是朝右一翻,险些滚下床去。
萧归一瞬间,记起了所有事情。
还活着,他怎么还活着?
听到房内动静,屋外的侍女闯入,见到萧归与她对视,大喜过望,喊叫着跑出门去。
“醒了!醒了!萧归醒了!”
萧归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喊住侍女,人已经跑远。
他只能自己勉力起身。
这具身体不活动许久,虚弱至极。单是坐起这个动作,都让萧归直感大脑发昏。他坐着缓了缓神,站起身,走到桌前,想自己斟一杯茶水,脑袋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