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番外

第15章番外

天地初开，混沌未分，亿万里荒芜之中，唯有无边黑暗裹挟着一缕幽冥业火，孤零零地飘荡着。

它不知自己源起何处，亦不明存在的意义，只知道这灰茫茫的空间它已经逛过无数次——脚下是凝结的混沌浊气，擡头是望不见尽头的暗沉天幕，方圆万万里内，除了它这缕能自主跳动的火苗，再无半分活气。

寂寞像潮水般裹着它，直到某日，它在空间中央撞见了一棵古老的海棠树。

这棵树很奇异，树干粗壮得需十数人合抱，树皮皲裂如老龙鳞，却只在最高的枝桠上，托着一枚小小的海棠花苞。

花苞通体泛着浅粉，裹得紧紧的，像个怯生生藏在壳里的小家伙。

小业火围着树干转了一圈又一圈，跳动的火苗不知不觉轻快了几分，总算不是只有它一个活物了。

往后的日子里，它无数次试图和这朵小花苞交流，可惜对方每次都只是散发出咿咿呀呀的微弱波动，似乎根本没法开口说话，又或者他们的语言不通。

渐渐地，小业火便化身成了话痨，专门围着那小花苞絮絮叨叨。

“今天我往东边飘了三万里，还是啥都没有，连块不一样的石头都找不着，这破地方到底啥时候能出去啊？”小业火蹭了蹭花苞的花瓣，火苗轻轻颤动，满是委屈。

“……”花苞静了静，散出一缕极淡的香气，像是在安抚。

“对了对了，我识海里最近多了好多奇奇怪怪的文字，好像是修炼的法子！你识海里有这个吗？哦不对，你有识海吗？”

“……呀？”花苞轻轻晃了晃，那道波动里似乎掺了点困惑。

小业火叹了口气，火苗蔫了半截：“罢了罢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除了咿咿呀呀你啥也不会。不过没关系，等我学会修炼，变得厉害起来，一定带你一起出去，好不好？”

“…………”这次小花苞没再出声，只是花瓣的颜色似乎更亮了些，莫名有些期待的意味。

起初只是一缕的小业火，渐渐凝聚成拳头大的火团，又慢慢蔓延开来，化作成片的火海，将这方混沌空间烘得暖意融融。

可这地方终究透着诡异——每当小业火修炼有所突破，天幕便会骤然暗沉，一道道紫黑色的天雷劈落，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像是对它的阻拦，又像是冥冥中的考验。

每一次扛过雷劫，小业火的火种都会以几何倍数增长，火焰的颜色也从最初的暗红，渐渐染成了深邃的墨紫，威力愈发惊人。

只是一心扑在修炼上的它，渐渐放下了每日和海棠花苞说话的习惯，自然也没发现，那枚小花苞不知何时已悄悄绽开了半瓣，浅粉的花瓣裹着嫩黄的花蕊，却在周遭越来越炽烈的火海烘烤下，显得蔫巴巴的，连舒展的力气都快没了。

直到第九道天雷降临——这是最凶险的一次。

漫天雷光如银蛇狂舞，劈落之处，成片的业火瞬间被湮灭，墨紫的火焰节节败退，最后只剩下一缕微弱的火苗在雷光中瑟瑟发抖，像是随时都会彻底熄灭，归于虚无。

奇妙的是，这方空间里的雷与火，都默契地绕开了那棵海棠树。

海棠花已完全绽开，嫩粉的花瓣在雷威下轻轻颤抖，却清晰地感知到那缕小火苗的虚弱——它知道，一旦火苗熄灭，那个天天跟它说话的小家伙，就真的彻底消失了。

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来不及细想后果，海棠花猛地从枝桠上脱离，主动张开了柔软的花瓣，将那缕火苗牢牢裹进了花苞中央。

“你干什么！快躲开！”小火苗在花苞里急得横冲直撞，声音里满是焦灼，“这雷很厉害的，你会被劈死的！”

可那看起来脆弱得一捏就碎的花瓣，却像有了千斤之力，将它锁得严严实实。

一道稚嫩却坚定的声音，第一次清晰地传进小火苗的识海：“别动……只有我帮你，你才能挨过去。别忘了，你说过的，等你出去，要带我一起……”

它的话还没说完，天雷已至，内火外雷之下，那花苞封锁的空间应声碎裂，浅粉的花瓣被雷火灼烧得焦黑卷曲，却也借着这碎裂的力道，硬生生抵消了天雷大半的威力。

残存的雷劲渗入花苞，与内里的业火交织缠绕，竟推着那缕火苗冲破了桎梏——它彻底进化了。

只是小业火不知道，这场进化的代价，是抹除所有过往的记忆。

当它裹挟着漫天火焰冲破这方混沌空间，直升天庭时，过往的寂寞、海棠树的模样、那句“带你一起走”的约定，已尽数消散在时光里。

从那天起，天庭多了一位玄焱神君。

他一袭墨紫长袍，周身萦绕着幽冥业火，性子冷冽如冰，只记得自己由天地混沌诞生，心中唯有变强二字——他只感觉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在等着他，却再也想不起那朵替他挡过天雷的海棠花。

而那方荒芜空间里，只剩下一朵焦黑的海棠花，孤零零地落在树干旁。

不知是劫难后的馈赠，还是天道的补偿，它的识海里竟也浮现出修炼之法。只是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一缕火苗绕着它絮絮叨叨了。

小海棠独自修炼了万年，才终于脱离那方空间，飞升天庭。

他刚踏过南天门便听到了仙子们闲聊，说天界万年前曾飞升过一位玄焱神君，据说本体是一缕幽冥业火。

自然，这业火便是谢焱，海棠便是南棠。

它化作的少年身着浅粉长衫，眉眼温润，第一时间便打听着玄焱神殿的方向，他实在太想再见他一面，还想问问他记不记得自己，为何食言？

玄焱神殿是天界地标性建筑物，他没费什么劲儿就找到了，还很好运气的刚到达便正碰上要出门的谢焱。

无需询问，南棠一见到他，便能感知到，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只是对方一脸冷漠，和他记忆中那个跳脱絮叨的人不太一样。

南棠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上前，微微躬身，“神君大人，在下刚飞升天庭，于修炼一途尚有许多不明之处，不知能否向您请教一二？”

谢焱刚闭关结束，万年来头一次被人拦在殿门前。

换作旁人，他早已转身离开，可看着眼前少年温润的眉眼，心中竟莫名升起一股异样的情愫——没有反感，反倒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喜爱。

他下意识扯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刚要开口应下，腰间一枚玉佩突然亮起，散出各位上神议事的召唤灵光。

“请教自然可以。”谢焱收回目光，声音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和，“只是我现下需去凌霄殿议事，不如你先入殿等候，待我归来，再与你细说？”

南棠仔细打量着他的神情，确认他是真的不记得自己了，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

可这萦绕在心头的千言万语，岂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的，他只能点头：“多谢神君。”

他转身踏入玄焱神殿时，没注意到身后廊柱后，一道怨毒的目光正盯着他——那是神殿的副官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