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她怎么会
车刚停稳在华景苑楼下,张聿铖忽然解开安全带,从后座拿出个丝绒盒子。月光透过车窗落在他手上,指节分明的手捧着盒子,像捧着件稀世珍宝。
“这个,本来想订婚时再给你。”他打开盒子,里面躺着支银发簪,簪头是朵镂空的梅花,花蕊处嵌着粒细小的珍珠,在暗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林姨托人留给你的,说等你找到真正想嫁的人,就把这个给你。”
宋清影的指尖抚过簪身,冰凉的银器上似乎还留着林姨的温度。小时候林姨总说,女孩子的发簪要自己挑,挑对了,就能把日子盘得顺顺当当。
“她怎么会……”
“我回国后找过她。”张聿铖的声音很轻,“她在城南开了家小花店,说你小时候总偷拿她的糖画龙,说你摔断过三次腿,还是要爬那棵老海棠。”
宋清影的眼眶忽然发烫,雪落在睫毛上,融成细小的水珠,像没忍住的泪。她想起林姨粗糙的手掌,想起她被闫卉茹辞退那天,偷偷塞给自己的那袋水果糖,糖纸在口袋里窸窣作响,像句没说出口的再见。
“明天我陪你去看她。”张聿铖合上盒子,将发簪放进她手心,“她很想你。”
宋清影点头,攥着发簪的手微微发颤。原来那些被遗忘的时光,总有人替她好好收着,像藏在糖罐里的阳光,哪怕过了十年,甜意也不会散。
第二天清晨,宋清影被手机铃声吵醒。屏幕上跳出“好好”两个字,宋奕好的声音带着哭腔,背景里隐约能听到闫卉茹的尖声斥责。
“姐,妈知道你要订婚了,把我的画全撕了……”宋奕好的声音断断续续,“她说你要是敢嫁张聿铖,就不认我这个女儿……”
宋清影的心猛地一沉,披件大衣就往外跑。张聿铖的车正好停在楼下,他降下车窗,眼底带着担忧:“我刚接到宋伯父的电话,说家里有点事。”
车开得飞快,雪被轮胎碾得咯吱响。宋清影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忽然想起昨天韩峥摔碎的翡翠手镯——有些人的执念,就像劣质玉石里的裂痕,看着不深,却能把整段关系都撑碎。
宋家别墅的门没关严,闫卉茹的声音像冰锥似的刺出来:“她一个私生女,凭什么嫁进张家?要不是看在她还有点利用价值,我早把她赶出去了!”
“你少说两句!”宋文的声音带着疲惫,“清影也是我的女儿……”
“你的女儿?”闫卉茹冷笑,“当年要不是你把她带回来,我怎么会流产?好好怎么会从小就身体不好?宋文,你欠我们母女俩的!”
宋清影推开门时,正看见闫卉茹把宋奕好的画稿往火盆里扔。纸页蜷成焦黑的蝴蝶,宋奕好跪在地上哭,手指被火星烫红了也不肯放。
“住手!”宋清影冲过去夺过画稿,残余的纸角在掌心灼出细小的疼,“你要撒气冲我来,别欺负好好!”
闫卉茹转身时,眼里的怨毒像淬了冰:“冲你来?你配吗?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够了!”张聿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像闷雷。他走上前,将宋清影护在身后,“宋夫人,清影是我要娶的人,和她的出身无关。如果你再敢动好好一根手指头,我不介意让闫氏集团彻底破产。”
闫卉茹的脸色瞬间惨白,踉跄着后退半步。宋文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份文件:“这是我名下的股份,转给好好的。”他的目光落在宋清影身上,带着愧疚,“清影,是爸对不起你。以后好好有我看着,你不用再担心。”
宋清影望着父亲鬓角的白发,忽然觉得释然。那些纠缠了二十年的恩怨,就像冬天的积雪,看着厚重,只要有人肯先让一步,总能等到融化的那天。
张聿铖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掌心传过来:“我们走吧,林姨还在花店等我们。”
走出别墅时,宋奕好追了出来,把幅卷好的画塞给宋清影。画纸上是株雪梅,花瓣上的雪粒用银粉点缀,像落了星星。
“这是我偷偷留的,送给姐夫当见面礼。”宋奕好的眼睛亮闪闪的,“姐,你们一定要幸福啊。”
宋清影揉了揉她的头发,忽然想起小时候总抢她的糖果,总偷偷把她的画藏起来。原来血脉里的牵绊,从来都不是恨,是藏在争吵里的关心,是画纸上没说出口的祝福。
城南的花店飘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林姨正弯腰修剪花枝,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格外显眼。看到宋清影,她手里的剪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眼眶瞬间红了。
“清影……”她的声音发颤,像怕惊扰了什么,“你长这么大了啊。”
宋清影走过去抱住她,闻到她身上熟悉的肥皂味,忽然哭得像个孩子。那些被锁在楼梯间的夜晚,那些被闫卉茹责骂的瞬间,那些以为永远没人疼的时刻,原来都有人在远处悄悄惦记着。
“这是张聿铖吧?”林姨擦了擦眼泪,拉着张聿铖的手笑,“小时候总跟在你身后,把自己的围巾摘给你戴,说‘清影怕冷’。”
张聿铖的耳尖微微发红,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谢谢您照顾清影。”里面是枚胸针,形状是朵海棠花,和宋清影小时候爬的那棵一模一样。
林姨笑得合不拢嘴,把胸针别在衣襟上:“你们要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离开花店时,雪又开始下了。张聿铖牵着宋清影的手,走在覆雪的石板路上,脚印深浅交错,像串写不完的诗。
“《独孤》的武指我帮你联系好了,明天开始训练。”他忽然开口,指尖划过她的掌心,“订婚宴定在下个月十六,日子我查过了,宜嫁娶。”
宋清影笑着点头,忽然想起叶韵斩断红绳时的眼神。原来所谓断情,不是真的割舍,是把浮在表面的执念斩断,让藏在底下的真心露出来,像雪地里的梅,冷冽过后,总能开出最艳的花。
车驶过跨江大桥时,远处的楼宇亮着万家灯火。宋清影望着窗外流动的光,忽然明白,有些温暖从不是轰轰烈烈的奔赴,是有人记得你爱吃的甜,懂你未说出口的难,把所有的关心都藏在银耳羹的温度里,藏在发簪的纹路里,藏在一句“我等你”里。
雪落在车窗上,很快融成水痕,像谁悄悄画了个笑脸。宋清影侧头看张聿铖,他的睫毛上沾着雪粒,像落了星子。
这个冬天,好像真的不会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