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chapter42
御书房的门，沉重得像是一块压在心头的巨石。当那扇朱漆描金的厚重门扉在内侍手中缓缓推开时，苏倾欢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撞击胸腔的闷响，一声，又一声，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门内，并非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反而透着一种古朴的威严。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混杂着墨锭的清苦和旧书卷的沉静气息，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人笼罩其中，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光线透过高大的雕花窗棂，在地面的金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细微尘埃，也照亮了端坐在书案后的那道身影。
大夏王朝的皇帝，并非她想象中龙袍加身、威严外露的模样。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样式简单，却自有九五之尊的气度。年纪看起来约莫四旬，面容清癯，鬓角微霜，一双眼睛深邃平静，如同古井，不起波澜，却仿佛能洞悉人心最深处的隐秘。他并未抬头，只是垂眸看着手中的一份奏折，指尖偶尔在光滑的纸面上轻轻划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这极致的安静中，竟显得格外清晰。
苏倾欢垂首敛眉，跟在内侍身后，步步谨慎，裙摆拂过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悄然无声。她能感觉到那无形的帝王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让她几乎不敢喘息。脑子里飞快地过着各种宫廷礼仪，生怕行差踏错，下一秒就被拖出去喂鱼——哦不，是砍头。
“臣女苏氏倾欢，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她跪伏在地，额头触及冰凉的金砖，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却还是带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头顶上方沉默了片刻，那细微的翻阅奏折声也停了下来。随后，一个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响起：“平身吧。”
“谢陛下。”苏倾欢依言起身，依旧低垂着头，只敢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前方。
皇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审视，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苏倾欢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掌心又开始冒汗。
“苏家三丫头，”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朕听说，你近来在京中，颇有些‘名气’？”
来了！苏倾欢心头一紧。果然不是无缘无故的宣召。是那步摇的事？还是诗会的事？亦或是……别的什么她不知道的？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斟酌着词句：“回陛下，臣女愚钝，不知陛下所指何事。臣女不过是侯府深闺一介弱质，平日鲜少出门，实在不知何来‘名气’一说。”她将姿态放得极低，一副全然不知、惶恐不安的模样。
皇帝淡淡一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是吗？朕怎么听说，你不仅与晏家的公子相交，似乎还与镇国公府有些渊源？连朕的国师，都对你另眼相看？”
每一个名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苏倾欢的心上。晏如玉，萧玦（镇国公府与萧家关系匪浅，此处皇帝可能泛指），墨尘渊……他竟然都知道！这信息网，未免也太可怕了！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放在蛛网中央的小虫，周围所有丝线的震动，都清晰地传到了中心那只巨大蜘蛛的感知里。
“陛下明鉴！”苏倾欢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更显惶恐，“晏公子……臣女只是曾受其援手，略有交集。至于镇国公府……臣女更是从未有过往来。国师大人……许是，许是臣女有幸见过国师大人一面，国师大人悲悯世人，对谁都是一样的。”她极力撇清关系，每一个字都说得小心翼翼，生怕哪个词用得不对，就引来灭顶之灾。
这简直是送命题啊！承认与这些人关系匪浅？那就是居心叵测，意图攀附！否认？万一皇帝掌握了什么证据，那就是欺君之罪！她现在只想原地表演一个“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三连。
皇帝看着她那副“快要吓哭了”的模样，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似乎觉得有些……有趣？他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拂去浮沫，却不急着喝，只是慢悠悠地开口：“哦？只是如此？”
就在这气氛微妙到极点，苏倾欢感觉自己快要被那无形的压力压垮时，殿外忽然传来通报声。
“启禀陛下，晋王殿下求见。”
晋王？萧玦？！苏倾欢的心猛地一跳。他怎么来了？
皇帝似乎并不意外，放下茶盏，淡淡道：“宣。”
很快，一身玄色锦袍，身姿挺拔如松的萧玦便迈步走了进来。他周身仿佛还带着外面冰雪的寒气，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刀。一进殿，他的目光便第一时间落在了苏倾欢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臣参见陛下。”萧玦行礼，声音低沉，带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
“免礼。”皇帝抬了抬手，“晋王来得正好，朕正与苏家这丫头说话。”
萧玦站直身体，目光再次扫过苏倾欢，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陛下，臣有要事启奏。”他这话，明面上是说给皇帝听，暗地里却像是在示意苏倾欢这个“闲杂人等”可以退下了。
苏倾欢正巴不得赶紧溜，刚想顺势请退，殿外又传来了通报声。
“启禀陛下，首辅大人携公子顾炎之求见。”
顾炎之？！苏倾欢觉得自己今天出门一定没看黄历，这是捅了男主窝了吗？怎么一个个都往御书房凑？
皇帝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宣。”
不多时，当朝首辅，一位须发皆白、面容严肃的老者，带着他那温润如玉、名满京华的儿子顾炎之走了进来。顾炎之依旧是一袭月白长衫，风度翩翩，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他的目光在触及苏倾欢时，微微一顿，随即那笑容似乎更深了几分，眼底却似有流光闪过，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臣（臣）参见陛下。”首辅与顾炎之同时行礼。
“两位爱卿平身。”皇帝的语气依旧平和，“今日倒是巧了，人都聚到朕这御书房来了。”
此刻的御书房内，气氛变得异常诡异。
一边是冷若冰霜、气场强大的战神王爷萧玦，他的目光时不时地扫向苏倾欢，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压迫感，仿佛她是他的所有物，不容他人觊觎。
另一边是温文尔雅、笑容和煦的首辅公子顾炎之，他看似随意地站在那里，目光却也若有似无地落在苏倾欢身上，那眼神温和得像春水，底下却暗藏着不易察觉的漩涡。
而苏倾欢，就站在他们中间，以及那位深不可测的皇帝面前，感觉自己像是被三座大山夹击，外加头顶还悬着一把随时可能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干脆原地去世。
【系统！救命啊！这什么人间惨剧修罗场！】她在心底疯狂咆哮。
【叮！检测到强烈的情感能量波动，目标人物好感度/危险度急剧变化中！情缘值+10！+15！+12！……】系统的提示音此刻听起来格外讽刺。
加个屁的情缘值！老娘快要被大佬们的眼神杀死了好吗！
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目光在萧玦、顾炎之和苏倾欢之间转了一圈，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随意：“说起来，朕倒是听说了一些有趣的传闻。晋王似乎对苏三小姐颇为‘照拂’？而顾公子，好像也与苏三小姐在诗会上有过‘惊才绝艳’的交流？”
轰！
皇帝这话，如同往滚烫的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虽然表面上依旧风平浪静，但苏倾欢能清晰地感觉到，空气中那无形的刀光剑影，瞬间密集了数倍！
萧玦的脸色更冷了，周身的寒气几乎要凝结成冰。他看向苏倾欢的眼神，带着一丝审问和……受伤？仿佛在问：你和他，也有关系？
顾炎之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底的温度却降了下来。他轻轻摇着折扇（是的，这么冷的天他居然还带扇子，装逼犯！苏倾欢内心吐槽），语气温和地回应：“陛下谬赞了。苏三小姐才思敏捷，那日在诗会，倒是让在下大开眼界。能与苏三小姐这般妙人相识，实乃炎之之幸。”
这话听起来是夸赞苏倾欢，实则是在不动声色地宣示自己的“先到”和“欣赏”，顺便还踩了萧玦一句——你只是“照拂”，我可是“相识”和“欣赏”，层次就不一样！
萧玦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冰碴子：“顾公子倒是清闲，还有空流连诗会。”他转向皇帝，语气斩钉截铁，“陛下，苏三小姐一介女流，骤然卷入诸多事端，难免引人注目，恐非幸事。臣以为，还是让她早些回府，静养为好。”这是直接要赶人了，而且是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
“晋王殿下此言差矣。”顾炎之立刻反驳，笑容依旧，“苏三小姐既有才情，又得陛下青眼，岂能因些许流言便避世不出？这岂不是埋没了明珠？再者，所谓‘诸多事端’，不知殿下指的是哪些？若是有人刻意构陷，我等身为臣子，理应为陛下分忧，查明真相，还苏三小姐一个清白才是。”他这话，直接把矛头指向了可能存在的“构陷者”，同时把自己放在了“保护者”和“查案者”的位置上，还顺便暗示萧玦可能知道些内情。
好家伙！苏倾欢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内心疯狂鼓掌。高端局！这就是传说中的高端局吗？大佬们撕逼，果然都是杀人不见血的！表面上彬彬有礼，你来我往，句句不离陛下和臣子本分，实际上针锋相对，寸土不让，核心全在她身上！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那块被两头猛虎（也许还要加上暗处的毒蛇和天上的苍鹰？）争抢的肥肉，压力山大！头都开始疼了。但同时，看着这两位平日里高高在上、人人敬畏的大佬，此刻却因为她在这里唇枪舌剑，暗流涌动，心里又忍不住升起一丝……诡异的爽感？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佬为你哐哐撞大墙”……的低配版？看他们吃瘪的样子，好像……还挺带感的？
不行不行！苏倾欢赶紧甩掉这危险的想法。现在不是看戏的时候，是保命的时候！再让他们争下去，皇帝就算本来没想法，也要被他们搞出想法了！到时候她怎么死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