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chapter67
雨滴敲打着窗棂，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无数细小的鼓点，一下下敲在苏倾欢绷紧的神经上。顾炎之离开后，书房里只剩下她一人，以及那浓稠得化不开的雨雾和挥之不去的压迫感。
她瘫坐在椅子里，大口喘息着，试图将肺腑间那股令人窒息的憋闷吐出。系统冰冷的提示音还在脑海里回荡，提醒着她眼下的困境。温柔陷阱，甜蜜囚笼……这些词汇像是一把把钝刀，缓慢而痛苦地切割着她的神经。
不甘心。她不甘心就这样束手就擒，成为顾炎之掌中的玩物。即便这个世界只是系统设定的一个关卡，她也不想以如此屈辱的方式被困住。
她强撑着坐直身体，目光扫过这间布置雅致的书房。书架上摆满了卷轴，案几上搁着笔墨纸砚，窗边是一局残棋。一切都显得如此平静，如此……无害。可正是这份无害，才让她感到彻骨的寒意。这里没有禁锢她的铁栅栏，没有看守她的狱卒，却有一张无形的网，由顾炎之亲手编织，温柔地、密不透风地将她笼罩。
就在这时，那阵极轻微的异响再次传来。不是雨声，不是风声，更不是院子里下人走动的声音。那声音很轻，像是有人刻意压低了脚步，踩在了带着露珠的枯枝上，发出短暂而细微的“咔嚓”声。
苏倾欢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猛地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书房后方，靠近竹林的一侧。顾炎之刚刚从正门离开，如果是他的人，应该也是从正门进入。而且，顾炎之的人绝不会如此鬼祟，除非……是别有用心之人？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血液在血管里奔腾，发出嗡嗡的响声。她竭力压制住这份慌乱，全神贯注地捕捉着那微弱的动静。雨声似乎成了天然的掩护，让那脚步声显得更加飘忽不定。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不是一个人的脚步，似乎有两人。不是那种整齐划一的步伐，显得随意而轻盈。
苏倾欢屏住呼吸，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扇并不大的窗户。那窗户外面是茂密的竹林，枝叶被雨水打湿，呈现出深沉的绿色。雨雾朦胧，视线并不清晰。
一个黑影，忽然从竹林深处闪现，动作快得像一道幽灵。紧接着，另一个黑影也随之出现。他们没有走寻常的路，而是直接穿过了茂密的竹林，显然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或者……根本不在乎这里的守卫。
苏倾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来者不善。会是谁？顾炎之的敌人？还是……
就在她脑中飞速旋转之际，那两个黑影已经无声无息地来到了书房窗外。其中一人身形颀长，动作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写意洒脱。另一人则稍矮一些，更像是一个跟班。
苏倾欢下意识地抓紧了椅子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盘算着逃跑的可能性。这听雨轩地势偏僻，她又身处书房，唯一的出口是正门，此刻顾炎之的人肯定守在那里。窗外虽然是竹林，但谁知道外面还有没有埋伏？更何况，她现在“病弱”之躯，根本跑不快。
就在她几乎要陷入绝望时，窗外那个高大的身影，忽然微微侧过脸。雨雾朦胧，光线昏暗，她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但那人唇角似乎勾起了一抹笑意。
紧接着，那人抬起手，轻轻敲了敲窗棂。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戏谑的意味。
苏倾欢愣住了。这敲窗的方式，这带着笑意的动作……怎么这么像一个人？
她心中一动，试探性地开口，声音低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晏公子？”
窗外的人影似乎顿了一下，紧接着，一个带着几分慵懒和魅惑的声音，穿透雨帘，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哟，苏小姐的耳朵倒是灵得很。这么小的动静都能被你听见？”
果然是晏如玉！
苏倾欢心中瞬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意外，有疑惑，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这只邪魅狂狷的狐狸，总是在她最需要帮助，或者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
晏如玉没有等待她的回应，直接推开了窗户。窗户并没有上锁，仿佛知道他会来一般。他身形轻巧地翻了进来，动作流畅得像是一只大型的猫科动物。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人影也随之跃入。
雨水顺着晏如玉的发梢滴落，打湿了他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暗纹锦袍。他似乎毫不在意，径直走到苏倾欢面前，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带着笑意，目光在她苍白的脸色和紧蹙的眉间流连。
“怎么？顾首辅的待客之道，就是让苏小姐一个人在这里吹冷风，喝凉茶？”他随手拿起苏倾欢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龙井，凑到鼻尖闻了闻，嫌弃地皱了皱眉，“啧，连茶都凉了，这可不像顾炎之的风格啊。难道……苏小姐在他这里，失宠了？”
他这话带着明显的调侃，却让苏倾欢心底一寒。失宠？不，恰恰相反。顾炎之的“失衡”状态，比任何时候都要危险。
“晏公子说笑了。”苏倾欢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眼中却带着一丝求助，“倾欢……倾欢今日是来拜访顾公子的，只是……只是身体有些不适，顾公子去请大夫了。”
她刻意将“身体不适”和“请大夫”说得含糊不清，又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晏如玉身后的那个人。那人一直低着头，穿着一身普通的布衣，看不清面容，只觉得身形有些眼熟。
晏如玉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几秒，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语气中的戏谑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认真：“请大夫？我看苏小姐不像是不适，倒像是……受了惊吓。”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的声音不大，却像是直接敲在了苏倾欢的心脏上。这只狐狸，果然敏锐得可怕。她只是稍微装了一下，他就看出了端倪？
“晏公子说笑了，”苏倾欢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委屈，“倾欢只是……只是幼时落下了一点病根，今日许是受了风寒，旧疾复发罢了。”
她重复着对顾炎之说过的说辞，试图蒙混过去。
晏如玉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让她在他面前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透明的玻璃人。
“病根？”他忽然轻笑一声，笑声低沉悦耳，却让苏倾欢觉得毛骨悚然，“苏小姐的病根，可真是奇特啊。能让向来滴水不漏的顾炎之，露出那副模样……”
他没有明说“那副模样”是什么，但苏倾欢听懂了。他看到了顾炎之的“失衡”状态？或者，他察觉到了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
不等苏倾欢回应，晏如玉忽然转过身，看向身后的那个人影，语气带着几分命令：“黑羽，你瞧瞧，苏小姐这病，可有得治？”
那被称作“黑羽”的人影闻言，这才缓缓抬起头。苏倾欢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瞳孔骤然紧缩——那是一张她曾在画像上见过无数次的脸！
清冷出尘，眉眼间带着一丝悲悯，仿佛不属于这个凡尘俗世。正是……国师，墨尘渊！
【警告！目标人物墨尘渊出现！其身份与世界真相高度相关！宿主请谨慎接触！】
系统在她脑海中发出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墨尘渊的目光落在苏倾欢身上，那双清澈得仿佛能映出天光的眸子，此刻带着一丝淡淡的探究。他没有说话，只是朝着苏倾欢的方向走了几步，身上那股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带着山巅的寒雪和古刹的檀香。
他伸出手，指尖在距离苏倾欢手腕一寸的地方停下，没有触碰，只是静静地感受着什么。
苏倾欢只觉得一股微弱的、却异常清晰的力量，从他的指尖传来，穿透她的衣袖，渗透进她的肌肤，直达她的血脉。那种感觉很奇特，像是被一股温和的水流包裹，又像是被无形的丝线轻轻牵引。
她体内的“万人迷光环”，在这股力量的触碰下，竟然……竟然出现了微弱的波动，仿佛受到了某种压制！
墨尘渊的眉头微微蹙起，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又带着一丝了然。他收回手，看向晏如玉，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她并非生病，只是……心神受扰。”
心神受扰？苏倾欢心中一动。墨尘渊果然看出了什么！他能感知到系统或光环的存在吗？
晏如玉闻言，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那笑容中带着一丝玩味：“哦？心神受扰？能让苏小姐这般聪明的人心神受扰，看来顾炎之确实用了些不同寻常的手段啊。”
他看向苏倾欢，眼神中带着一丝兴味：“苏小姐，看来你的‘病’，并不是寻常大夫能治的。不过，既然我带来了一位……呃，非常规的‘大夫’，你是不是该说点实话，告诉我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
他用“非常规的大夫”来形容墨尘渊，显然知道墨尘渊的身份不一般。而他此刻的态度，分明是在等着苏倾欢自己坦白，然后他再决定是否伸出援手。
苏倾欢看着眼前这两位大佬——一位是富可敌国的邪魅富商，一位是神秘莫测的清冷国师。他们一个游戏人间却心思深沉，一个仿佛洞悉天机却深藏不露。此刻，他们竟然联袂出现在顾炎之的别院，而且似乎都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是危机？还是天赐的转机？
顾炎之随时可能带着大夫回来，她没有太多时间犹豫。她必须做出选择，是继续伪装，还是……赌一把，向他们，或者至少是向其中一位，坦白一部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