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世间物,不牢坚原本二心
第54章世间物,不牢坚原本二心
吴裳曾跟林在堂探讨过一次:“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你会怀念跟我在一起的日子吗?”
那时林在堂反问她:“那你呢?会怀念吗?”
吴裳坚定地说:“会的,大概三五天,时间再多就不可能了,因为我是俗人,我的生活很快会被别的东西填满,可能是什么难解决的问题、可能是什么吸引我的人。”
“我的答案跟你一样。”林在堂说:“我对伴侣的要求就是陪伴,好像这件事跟具体是谁没有很大的关系。”
“你真直接。”吴裳说。
“你也是。”林在堂说。
他们都知道他们是凡尘俗世里的那一根草,不停随着风摇摆。哪怕是一棵巍峨的树,枝干树叶也会随风动,何况是草呢?他们都深知自己太渺小了,渺小到情感都显得微不足道。
吴裳对这个接替者并不感兴趣,但她隐约想拿到林在堂出轨的证据,这对她而言是好事。
宋景问她会不会因此伤心难过,吴裳想了想,摇了摇头。
“可是…”宋景想说:可是你们两个真正结婚的时候,我以为你们是相爱的啊?难道相爱这件事也会骗人吗?
“可是什么?”吴裳问。
宋景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她不想在这个时候给吴裳添堵,毕竟吴裳和林在堂之间隔着很多复杂的事。宋景觉得有时他们都是不得已罢了。
过了一会儿,林显祖、林在堂还有周玉庭三人来吴裳家里吃早饭,周玉庭第一次来,还知道带着礼物。尽管他的礼物莫名其妙:是他从非洲带回来的一个托腮小黑人工艺品,在这个家里摆在哪都显得格格不入。
林显祖当着吴裳的面问林在堂为什么不跟自己的老婆一起住。林在堂说:“她的床太小了,再说宋景在借住。”
“我就借住了一天,也在你这落下话柄啦?”宋景蹲在门口刷牙,敲了敲牙缸以示抗议。
周玉庭这时提醒她,说你这样敲,浮沫到处都是,不卫生。宋景就又敲几下,嘴里说:“我就爱治理你们这些矫情鬼。”
周玉庭吓得跳远了,说:“女人真可怕。”
原本冷清的院子因为宋景、周玉庭的到来突然就热闹了起来,自从阮香玉离世后,小院子里第一次有了喧闹声。吴裳坐在花架子下吃西红柿,被细雨打凋零的花落下一朵到她头上,她并不知晓。因为要腾出手忙叶曼文打下手,张大嘴叼着西红柿,跟“老黄”平常叼球无异。老黄坐在她旁边,眯着眼睛伸着舌头,感觉很幸福似的。
“多大人了,还这么不稳重。”叶曼文宠溺地拍了下她后背,让她帮忙去厨房端东西。林在堂先她一步去了,进了厨房就说:“外婆,我想喝粥。今天是白粥吗?”
“给你煮啦,小火慢煮的,你喜欢的。”
“外婆,我好久没喝你的粥了。我最近不舒服,什么都吃不下。”
“吃不下就回家里来啊,外婆给你做。”叶曼文回头看林在堂,好像他的脸是瘦了一点似的,就劝他:“做事业是好事,但身体也很重要。你多久没放假了?休息休息吧。”
他跟叶曼文在里面说话,吴裳站在外面,看到他的手机放在桌子上。吴裳从不看林在堂手机,有时林在堂把手机送到她面前让她看,她闭着眼睛说:我不看我不看,谁稀罕看!
这一天吴裳想看。
她想看看林在堂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接替者”,如果有,那么他算婚内出轨。吴裳知道林在堂这个人城府深,就算他出轨,别人也未必能抓到把柄,那张照片真的说明不了什么。
她的眼神落在他的手机上,但餐桌前还坐着别人,她不能动。吃饭时候周玉庭感叹地说:“感觉自己活了三十多年,今天才算过上了人日子。”
“怎么?你平常过鬼日子啊?”宋景问。
“我爸妈不做饭,早上只有牛奶面包。”
“这日子还不好?”宋景撇撇嘴:“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明天开始我们养老院的员工也是牛奶面包,外婆可没那个力气天天给你们做饭。”
吴裳听他们说话,一直在琢磨林在堂手机的事。林在堂吃饭从来不看手机,平常也几乎不看,有时隔半个小时回几条消息,熟悉的人都知道:有急事给他电话就好。这一天他吃早饭,罕见地拿起了手机。
吴裳假装伸懒腰,坐直身子瞥他的界面,还没看清,他就按了锁屏。
“怎么这么萎靡呢?”林显祖问她:“昨晚没睡好吗?”
“应该是我没睡好才对!”宋景说:“她从小睡觉就霸道,踢踢踹踹,也不知平常林在堂怎么忍她的。”
林在堂,林在堂,林在堂。
宋景多少有些故意了。她这人说话百无禁忌,占着一个嘴欠,吴裳在桌底下踢她,她推推黑框眼镜,嘿嘿一笑。
林在堂没有回应,只是安静吃饭。他原本就是一个冷清的人,因为前一晚听吴裳说了那些话,更是不愿跟吴裳说话了。前一晚林显祖因为周玉庭的事罚他站,他都多少年没被罚站了,自然知道不是因为周玉庭,老人定是听说了什么。
果然,刚刚出门前莫名说他:“怎么好意思进外婆的门。”
“为什么不好意思?”
林显祖哼一声,背着手走了。
“在堂,今天带爷爷去工厂看看。”快吃完饭的时候,林显祖突然这么说。新厂刚建的时候,林显祖就把生意交给了林在堂,那之后他再没去过。老人心思很清明,倘若他常去,别人会以为他交权不彻底,什么事都来找他,不会把林在堂当事。
他要去,林在堂自然很开心。这时林显祖又说:“裳裳陪爷爷去。”
吴裳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说我不去,想起林在堂的手机就改了口说:“好啊爷爷,陪您去。”
吴裳也很长很长时间没去工厂了,她自然记得自己下工厂的那段日子,每次都忙到昏天暗地,有时遇到极端天气,还跟林在堂在那张小行军床上挤一整夜。
她后来不想去,因为一去那就感觉到伤心。
吴裳这人其实不太会为什么事伤心,但她真心看重过的、为之付出的东西倘若失去了,她会伤心。她曾把星光灯饰当成自己的事业的,那时她野心勃勃,曾憧憬过自己会在这个领域大放异彩。这个梦想的灯暗淡了,她就觉得那里很黑暗。阮春桂压根不会劝她,只是说:吴裳啊,你要知道自己的角色,也该做出判断来:不要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去往临海村的路,跟去千溪的大不相同。临海村因为做了一大片新厂区,是政府重点扶持的经济试点,路要好走很多。陆运、水运早已经通航,空运也在试点。这条路很繁忙。
千溪的路,老村长一直在打报告,带着吴裳去各个部门汇报千溪的综合体规划,最终打动了海洲文旅,由他们牵头出了一个发展规划,新路马上要动工了。
有人曾玩笑说:海洲温州一带贫富差距大,你要看哪个村有钱,一是看房、二是看宗祠、三是看路。千溪房屋破旧、宗祠朴素,路么,坑坑洼洼,总之:穷。
吴裳聪明,跟政府领导做汇报,单单揪出一个“破屋”做文章。她找人拍了很多千溪民居的照片,跟新村做对比,比出了古朴;跟福建一些老村做对比,比出了同频。被新村和经济带包围的原汁原味的千溪,一下就显出了不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