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征兆频起
第四十九章征兆频起
换了平时,沈东会立马冲进1805室,抓着徐妄尖叫“妄哥妄哥妄哥我看见我了他也看见我了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两个我”,如果徐妄在忙,他就给卫川打电话“卫川卫川卫川完了完了完了我是不是要死了电视上都说看见另一个自己就离死不远了”。
然而如今神明已殁,沈东盖章的“好凶兽”也离开了,虽说卫川允诺有事随时找他,但沈东不知道怎么在电话里讲清情况。
他抓耳挠腮一阵,决定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毕竟如果某种东西真缠上了他,前脚在街头把他弄晕,后脚追到山中居吓得他头皮发麻,只要对方没现形,他很难有所作为,对着一片区域调控时间的恶果他不想再尝一次,而一旦那家伙露脸,他有信心至少拖延出足够的时间——打电话摇卫川帮忙。
既然眼下无计可施,他只能关照睡眠,确保第二天上工不会迟到。
换身干净衣服,沈东等不到头发晾干,钻进被窝蜷成一团,温暖着四肢陷入梦乡。
也就是这一觉,让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没睡多久,窗外雷鸣大作,极不客气地将他闹醒。他迷迷糊糊翻身,顺手一抓半干湿发,蓦地想起之前只顾检查房子,似乎忘了关落地窗,毛巾还落在了阳台。本着反正没睡沉,起一趟不难的励志思想,他打着哈欠摸下床,趿拉拖鞋往客厅过去。
刚荡出走廊,惊雷骤然劈亮阳台,他恍惚见一道黑影立在那儿,登时瞌睡全无,本能脱口厉呵:“谁?!”
“谁?!”
又是熟悉的声音交叠。
沈东瞪大两眼,透过电光看清了对方。那个沈东头发湿润,着一条老旧裤衩,颈上圈着用过的毛巾,怀里抱了摞干净衣服,用他再熟悉不过的五官摆出他再熟悉不过的惊诧神情!
紧接着,沈东看见自己一把抄起晾衣杆,毛巾顺势滑落。
他醍醐灌顶,原来不是邪祟缠上了他,是时间发生了错乱!
想通一切的刹那,过去的他消失了,暴雨倾盆而下,在阳台围栏上砸出震耳欲聋的啸叫。沈东抢进几步捡回毛巾、合拢落地窗,望着黑洞洞的天地绞紧眉心。
假设这是坠入时间乱流的后遗症,他压根没法解决,唯一能帮他的神明已经不在了。
未来会变成什么样?他会一而再、再而三目睹异象,直到分不清虚实,彻底癫狂,还是又一次深陷乱流,肉身与精神一并崩散?
似乎无论哪一种,都逃不过消亡的结局。
莫名的,沈东腾起一线释然,或说解脱,但很快被他强压下去。他不愿在此时此刻此地被这种情绪左右,隔壁空置的房屋不断提醒他,有谁用性命换来了他的安全。即使卫川称其为“理所应当”,即使他不受控地怀疑一直以来与徐妄的交际,他仍背负上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他不得不惶惑无助地走下去。
走向那个会有很多人渴望跟他站在一起的未来。
那时,他或许才能判断自己所经历的是不是一场玩笑。
沈东收好毛巾和水杯,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长而狠地从肺腑送出口气。
第二天出工,沈东明显不在状态,说不上来怎么了,时不时就走一会儿神。
老板是个较真人,见他屡屡发呆,将手背拍得“噼啪”响,讲想加价可以直说,但他绝不会同意,虽然出车祸属于不可抗力,耽误工期不是沈东的错,他也不能当冤大头托底。沈东没能跟上老板思路,只知道中心思想是催他干活,忙表示不是要加价,提着刷子连蹦带跳展示对工作的热情。
谁承想他甫一动弹,眼前骤然花了花,凝神再看,另一个他又出现了,挎着工具箱满脸狐疑地从厂房深处往外走,跟现在的他擦肩而过。两人俱是一惊接一愣,各自从对方视野里消失。
完了完了,沈东想,我真的要疯了。
“师傅,能不能别发呆了!”老板愠怒,“你到底要干嘛啊?”
沈东挠头致歉。
老板扬个白眼,气急败坏掏出烟盒,叼一根进嘴,一面点,一面走向大门。
这儿其实是个废弃厂房,老板打算翻新改造成什么创客空间,为了节省开支没请专业团队,只叫了沈东一个油漆工,价还压得特别低,虽说粉刷要求不高,但偌大地界仅有他在忙活,因而但凡开小差就格外显眼。
组建创客空间的部分材料已经运到了,为免沾染涂料,大都堆放在门边,老板正路过一爿铁架,似乎火机出了问题,怎么都打不燃,他便烦闷地站住脚,低头拢手反复揿着火机。
一阵过堂风涌来,吹熄了老板好不容易点亮的火苗,他骂个脏,面向架子背对风口继续努力。可他这一转身,正巧踩到捆垂落的钢丝,钢丝另一头被高处装满杂物的纸箱压着,一端受力,另一端自然下坠,瞬间剌开底部纸板,无数铁片兜头砸落!
乍起的动静吸引了老板,他下意识擡头,一柄旗状铁器正中左眼,扎爆眼球捅进颅腔!
沈东惊呼,踉跄跌出两步,眼前景象骤变,老板侧对铁架,低头拢手反复揿着火机。
沈东愣了愣,没等反应,过堂风已至,老板骂个脏,转身面向架子。
“小心!”
身体快过大脑,沈东眨眼奔近老板,飞身而上抱住对方就地扑倒,金属片砸上后腰、屁股、大腿,激起连片辣痛。老板吓得不轻,从沈东身下爬出来,拉着他问怎么样。沈东摆摆手,回头见自己下半身完好无损,所幸铁器尖锐归尖锐,到底薄了点,不足以划开卫衣和牛仔裤。
“师傅你……”老板惊魂未定地磕巴,“多、多谢啊。”
沈东揉着屁股站起,龇牙咧嘴道:“重物就别往高处放了,很危险的。”
“是,是,不好意思,没伤着吧?”
见沈东摇头,老板松了口气,搓着手讲晚餐盒饭加菜,但大家都不容易,工钱还得照旧。
沈东用尽全力控制住面部表情,打心底里相信,凭视金钱如性命之特质,这人不发财天理难容。
不过经此一役,他忽然觉得时间错乱似乎不是坏事,不单暂时没给他造成伤害,还让他有机会助人避祸。虽说不确定这种状态能维持多久,终归是近段时间难得值得高兴的事。
兴许想通这些卸掉了压在心口的大石,下午的活他做得格外利落,老板十二分满意,盒饭加了鸡腿又加大排,差点没把他噎死。
但沈东万万没想到,异象会出现得这么频繁。
收工时,他再度陷入混乱,而这回跟之前全然不同,剧痛先于一切抵达,他仿佛被扔进绞肉机里研磨,痛得甚至分不清哪里在痛。工具箱脱手摔落,他咬牙咽下闷哼,一低头,见自己浑身是血,慌得本能要掏手机,可影像转瞬即逝,很快连带痛楚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东茫然无措,老板在门外冲他喊,问怎么了,他仓促定神,捡起工具箱挎稳,满脸狐疑地走出厂房,毫不意外跟中午的他迎头撞见,各自怔愣。见沈东又在发呆,老板百思不得解,直嚷他要锁门,催沈东快点。
“来了!”沈东扯着嗓子应,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