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鬼怪人间 - 山中居录神簿·下 - 页面异常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一章鬼怪人间

第一章鬼怪人间

处暑已过,席卷全城的热浪却不见消退,暑气炖煮着血液和精神,人人都躁动得宣泄无门。

凌晨一点,夜市街灯明如昼,两溜篷布支高的宵夜摊沿道拉远,荤腥、河鲜、瓜果、时蔬,小炒、烧烤、冷饮、热汤,各色食材经五花八门的手艺处理,散发出勾人馋虫的香气,同暑热搅作一团,径向天顶弥漫。

当红夜场门前,安保人员制服利落,一面听着对讲机里聒噪的吩咐,一面伸出手,等电梯门敞开,便把上门沿,方便客人出入。

三个男人脚步蹒跚地迈进夜色,一个抓着刺猬头,花臂黝黑;一个戴了牛仔鸭舌帽,宽松t恤拢住精瘦身材;还有一个面相斯文,鼻梁架副细黑框眼镜,打扮活像政府在编。

保安道声“一路慢走”,三人都没搭理,商量着去下一轮,还是各回各家。

鸭舌帽醉得厉害,几乎半挂在眼镜胳膊上,不住嘟囔着什么,仔细一听,无非前女友犹在心间云云。刺猬头拉他站稳,哄着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跟哥们儿出来喝酒,别叨叨扫兴的事。

正说着,鸭舌帽骤然立直,视线定定望向前方。

相距不远的烧烤摊旁站了个个头高挑的姑娘,她上身一件黑色高腰背心,下身一条火红工装裤,左腕盘着衔尾龙的银镯,及腰直发乌黑如缎,齐刘海下的脸有些婴儿肥,只上了裸色唇彩,气质颇为清冷。

见鸭舌帽发愣,两个朋友目光一碰,开口调侃。

“看上美女了?”

“我说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去,要个微信。“

鸭舌帽羞赧不肯,两人便推着他往姑娘身边送。

姑娘显然没注意他们,付过钱,提着烧烤打算过马路。正巧是红灯,虽然没什么车,她仍在路口站住了。

三人看准时机,嬉笑围近,鸭舌帽依旧不敢开口,刺猬头猛将他一搡,他左右脚绊了绊,顺势撞了姑娘一趔趄。姑娘皱眉回头,面色不善地扫视三个陌生人。

鸭舌帽水汪汪一双眼,绯红脸上挂满笑意,忙不叠后退,叠声嚷:“不关我的事,他们推我。”

刺猬头揽住他又寻上来,拍着他胸脯道:“小姐姐,他特别喜欢你,加个微信呗。”

姑娘没接话,转过身继续等灯。

刺猬头有些挂脸,不住撺掇鸭舌帽上前搭讪。

鸭舌帽便摸出手机,一面捅姑娘裸露的胳膊,一面嗫嚅:“我们不是坏人,想跟你认识认——”

话没说完,姑娘反手挥开鸭舌帽,嫌恶地拍了拍手臂。

眼镜忙迎近几步,夸姑娘貌美清纯,问她烧烤够不够吃,他们愿意请她。

“小姐姐,给个面子嘛。”刺猬头咧着嘴,“以后一起出来玩啊。”

眼镜故作文艺道:“相逢就是有缘,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一次擦肩而过。”

鸭舌帽则反复打量姑娘光洁肩背,兀自底气十足地乐着。

显然被他们骚扰得心烦,姑娘开了口,只迸出一个字:“滚。”

红灯转绿,她甩下三人正要动,刺猬头却一把抓住她胳膊,喊了声“别急着走啊”。

姑娘惊怒交加,奋力挣脱钳制,怒斥:“听不懂人话吗?滚!”

刺猬头心头火乱窜,嘴里不干不净起来:“装你妈的纯啊?大半夜穿成这样,不就是为了勾男人?瞧不上哥儿几个,老子有钱?”

眼镜仓皇拦下朋友,干笑两声劝道:“算了算了,不加就算了,人家有男朋友了。”

鸭舌帽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加个微信,生这么大的气干什么?”

眼镜还在劝:“算了算了。”

姑娘压根不想搭理他们,快步穿过马路,向居民楼走去。

三人吃了瘪,心情极不明朗。刺猬头骂个不休,鸭舌帽沉溺悲伤无法自拔,连道“女人没一个好东西”,眼镜虽两头劝,却也自觉丢了脸面,心里一万个不舒坦。

后半场是没法继续了,他们各自平下胸中激愤,道别回家。

刺猬头住得不远,送走朋友,又买了几瓶啤酒,喝个烂醉才上床休息。

将将入秋的夜并不凉爽,刺猬头面朝下瘫着,紧贴枕头的脸起了层细汗。他咒骂两句翻身,手蹭过被角,带起一片瘙痒。兴许酒精泡软了大脑,睡梦又沉又乏,他睁不开眼,摸索着去挠痒处。

掌心似乎有个包,他思绪混沌,以为让蚊子咬了,挠两下便抹去脸上汗,准备继续睡。谁知那瘙痒竟像活物,沿着手指迅速蹿上另一条胳膊,再在面部四下开花。

刺猬头好不心烦,发了狠一通胡抓,痒意却分毫不减,很快布满上肢、脸孔,甚而向脖颈、胸膛蔓延。

如同白蚁细啃,瘙痒扎透皮肉,钻进骨髓,仅是抓挠表皮,根本压不住这种侵蚀肺腑的不适。刺猬头半梦半醒地来回打滚,用力全力又掐又刮,却丝毫没察觉,自己身上早已布满大大小小、饱满晶亮的水泡!

指甲抠破被积液撑薄的皮肤,血水混着浓浆浸湿床铺,一旦沾上皮肉,立刻激起大片疱疹。刺猬头痒得厉害,顾不上疼,愈发癫狂地抓挠,十指挖进肉里,剐落层层血光……

次日正午,一个中年妇人手持锅铲,敲响了刺猬头的卧室门。

“崽崽,起来吃点东西,吃完再睡嘛!”

妇人叫了半晌,仍不见屋里人来应,她皱起眉头,索性拧开门把,想将赖床的儿子薅起来。

房门甫一推开,一股刺鼻恶臭扑面闯出。

妇人被熏得倒退半步,单手扇了扇面门前空气,正要责备儿子不讲卫生,却见床上瘫着一团什么东西。

她诧异地眨眨眼,仔细再看,才意识到那东西本该是个人。

人形的东西以极为诡异的姿势扭曲着,浑身血肉仿佛让剃刀一条条剥离,凌乱地散落在床上、地上,露出一截又一截森然白骨。它双手深深抠入胸膛,将本该跳动泵血的心脏抓得四分五裂,血浆喷上天花板,染红了大半个卧室。

“……崽崽?”

妇人颤抖着向前进一步,又退两步,终于声嘶力竭地惨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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