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清蹊：纵使相逢应不识（1）

番外二清蹊：纵使相逢应不识（1）

乌城，冬夜。

皑皑白雪铺洒大地，在夜色中映着月光，平白驱散了几分墨色。

乌城这处街角有家小小的馄饨铺尚未打烊，因着天气冷便没有在门外摆出桌椅，热腾腾的蒸汽从虚掩的门缝里飘出来，香气和暖意扑面而来。

八九岁的锦衣小少年踏雪而来，他就住在这附近，家里大人很少在家，尤其是在冬天，孤零零的小孩不喜欢待在冷冰冰的宅子里，倒很喜欢这家店里的烟火气，故而常来。

但这一次他走到门口，却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奇怪的小孩。

这孩子身上的穿着很是讲究，但头发乱糟糟的，脸也红扑扑的，不太像家里精细养着的小孩，颇有些狼狈，他蹲在馄饨铺外边无人注意的墙角里，看向自己时眼神像雪一样冰。

那时候的锦衣小少年看不出太多来，只觉得他可怜，便带他进屋吃了一碗馄饨。

后来，锦衣少年离开了乌城，那个狼狈的小孩也不见影踪。

京城，初秋。

顾清啸自昏沉中醒来，忆起昨夜发生的事，心几乎要跳出来。他来不及整理混乱的思绪，连忙看向身边。

方才还激烈跳动的心忽然变作了一潭死水。

陆成蹊蜷缩在床榻里，裸露出的皮肤上遍布着青青红红的暧昧痕迹，面色潮红，睡梦里都还皱着眉头，明显是很不舒服的样子。

顾清啸反手甩了自己一耳光。

沈御风和帝常安到河州祭祖尚未归来，临走前，沈御风的提醒戳中了顾清啸心里一直纠结的点，这段日子他一直为此事辗转反侧，甚至有意无意地在避开陆成蹊。

陆成蹊不是个看不懂人眼色的，加上陛下离京后，城中风起云涌，他身为城防军首领，亦是片刻不得安歇，已经很久没有来过绮梦阁了。

近些日子，顾清啸一如往常扮做女儿模样在绮梦阁中迎来送往，却不想遇到个有钱的大爷不懂规矩，硬要他陪客。

吟晴姑娘不卖笑不卖身早已成了京中烟花场的约定俗成，人人都知道绮梦阁背后有些神秘势力，再加上沈将军和城防军首领皆是吟晴姑娘的座上宾，更加没人敢冒犯，顾清啸经营这许多年才立下的这规矩，却被个初出茅庐的江湖散户搅合了。

这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暴发户模样，一心想摘了吟晴姑娘的神秘面纱，不愿意？那就是钱没砸够。

但几天过去，吟晴姑娘没吃到手，反倒把自己的面子里子赔进去不少。

“爷，咱真要这么干呐？”

高老板一脸怒容：“怎么着？你怕什么？不就是个千人骑万人睡的婊子，敢在爷面前拿乔，爷倒要看看这药下进去她能撑多久。”

“爷就要看着她跪在爷脚底下摇尾乞怜，求爷施舍给她一点温暖。”

高老板邪笑着，亲手将药粉倒进了酒杯里。

吟晴姑娘不卖身，但客人砸钱请她弹个曲儿，陪着喝两杯，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其实顾清啸已经烦不胜烦了，但奈何今日明月楼传消息来说挖出了一点这位高老板迅速在京城扎下根的由头，这是个整世家的好机会，顾清啸不想错过。

所以昨夜，顾清啸百密一疏，就这么中了招。

察觉到奇怪的热意涌上来的时候，顾清啸气笑了。

主要是真的很多年没人敢这么到他面前找死了。

撑着一口气把鼻青脸肿的高老板扒了衣服五花大绑地丢到了绮梦阁大厅里，顾清啸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这药性好像有些过于烈了。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顾清啸开青楼这么多年，算计了多少人，终于被鹰啄了眼。

他昏昏沉沉地倚在二楼角落里，倒不担心被谁趁虚而入，就是意识模糊间，好像看到了很久不见的人。

自那一日袒露心意，却被沈御风建议找吟晴姑娘问清楚，陆成蹊就一直很纠结。

一方面，他觉得吟晴姑娘和沈御风之间的关系似乎过于亲密了，毕竟沈御风似乎知晓她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另一方面，他发现吟晴姑娘最近有些躲着他，不知道是真的不方便见面，还是一种隐晦的拒绝。

思来想去，陆成蹊还是不愿轻易放弃自己难得的心动，于是在这个秋夜里，他打好了腹稿，做了很多准备，打算和吟晴姑娘表白。

结果甫一进门就发现绮梦阁的氛围怪怪的，大厅里还有个赤身裸体五花大绑的男人。

绮梦阁的姑娘们知道陆成蹊与阁主相识，往来绮梦阁不是公事就是来找阁主（其实公事也是阁主搞出来的），于是便赶紧上前将事情讲了个清楚。

“吟晴姑娘现在在何处？”陆成蹊一听便急了，也顾不得眼下这样问多少有些趁人之危的嫌疑。

那姑娘指了指楼上，陆成蹊没犹豫转身上了楼，并且很快在二楼转角的角落处找到了倚墙跪坐，呼吸粗重的顾清啸。

“吟晴姑娘？”陆成蹊不敢唐突，站在他身后唤了一声。

顾清啸闻言偏过了头，笑道：“陆成蹊？”

“是我。”陆成蹊蹲在他身侧，“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他们可给你叫过大夫了？”

顾清啸不答话，只看着陆成蹊的脸笑。

“吟晴姑娘？”

顾清啸扶着墙想要站起来，摇摇晃晃间被陆成蹊扶住：“小心。”

以往的交谈中总隔着一段不算冒犯的距离，如今站的近了，陆成蹊这才发现，吟晴姑娘竟然这么高。

顾清啸眼前天旋地转，他凑近了陆成蹊的脸，像是想要仔细看清他：“陆成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