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透露
第83章透露
七月十五清晨，帝常安一夜未眠。
帝长兴推门而入时，帝常安正在往身上套祭祀的礼服。
帝长兴接过繁重的礼服：“陛下该早些唤臣进来才是。”
帝常安笑笑：“不要紧，你不是下人，不必做这些。”
“陛下当我是什么人？”帝长兴闻言顿了顿，问道。
帝常安偏头看了他一眼：“你觉得你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小的时候，我想过做将军。”帝长兴低声道，“后来......我再也出不去那座院子，他们不会让我出那座院子，也就断了这个念头。”
“那在我眼里，你就是能做将军的人。”帝常安道，“至少是想做将军的人。”
“你若有意投军，来日征讨北夷，自可随御风前往北境。”帝常安道，“但你知道，我不会允许他身边出现任何变数。”
“臣明白。”帝长兴低声道，“多谢陛下厚爱。”
帝常安穿好了衣服，戴上沉重的冠冕。帝长兴跟在他身边，替他推开殿门。
“长兴。”帝常安忽然停住脚步。
“嗯？”
“或许你不会相信，让你进城防军，并不都是利用。”帝常安偏头看着身边这个和自己流淌着相似血液的青年，帝长兴前世的下场并不好，沈御风上一世不关注这个，只知道他是病逝，但长久待在京城的帝常安却知道，所谓的病逝不过是一个借口。
帝常安很早就知道帝方遥疼爱嫡长子，忽视庶子，但这说到底也终归是延庆王府的家事，即便是御史台，也断没有弹劾的道理，何况帝方遥给他吃给他穿，请了师傅教他读书习武，实在算不上苛待，故而帝常安不曾插过手。
沈御风重返北境的第三年，帝常安毒发前不久，宗正寺上报了帝长兴的死讯。他毕竟是宗室子弟，又是高祖嫡系血脉。
帝常安闻言只觉得难以置信，宗正寺卿欲言又止的样子更是加重了他的怀疑，故而他派人暗中细查了帝长兴的真正死因，这才听说他死前曾与长兄帝长荣一起上过景园茶楼高台上的包厢。
据当时在场的百姓说，那日景园茶楼说书人正在讲沈御风斥退北夷获封镇国将军的事迹，讲到一半，楼上雅间却忽然爆发了冲突，起初还是怒喝和恳求交织着，那人说，语气卑微的那个人在恳求另一个人放过他，放他去北境从军，说他什么都不要，只想离开。可是另一个人却不肯，不仅骂他骂的很难听，还说即便是他做了鬼，也只能跟在自己身后，到死也别想自由。
争执间，他们推搡起来。没一会，其中一个年轻人就摔下了楼。
他们很多人都看见，那个年轻人摔下楼前曾紧紧攥过雅间窗边的帘子试图自救，但因为自己体重在那里摆着，帘子承受不住，终究无济于事。
那个人当时觉得很害怕，担心自己惹上麻烦，就悄悄溜走了，后来听说来了一大批城防军和府兵模样装束的人封住了景园茶楼的前后门，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他不知道那个年轻人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被救回来。
宗正寺卿之所以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帝常安，就是因为景园茶楼人流量太大，纸包不住火，坊间议论纷纷。普通百姓不知是谁，只当个新鲜事讨论，但朝臣何等敏锐，怎会不知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只是碍于延庆王府在皇室和朝中的地位，以及观望帝常安的态度，不敢轻举妄动。
当时他们在包厢里究竟说了什么，除了当事人无人知晓全部，但帝常安知道他想去北境。
他们还很小的时候，他就对他说过。
“长兴弟弟？”
帝常安望着窗外的风景出神，回想起那年中秋，宫里举行家宴，小小的帝常安身边跟着小小的沈御风，在清宴殿外墙边的角落里，发现了小小的帝长兴。
“二皇子殿下。”帝长兴孤零零地蹲在墙角，见到来人还不忘行礼。
“这是我的伴读，御风哥哥。”
“是定远侯世子？”
沈御风臭屁地仰头：“是啊。”
“就是那个在北境把北夷打得落花流水的定远侯！”帝常安也很兴奋。
“我以后也是要去北境的！我要趁着我爹还没有把他们彻底打跑的时候暴揍他们一顿！”
“我......”帝长兴怯生生的，小声说，“我也想去。”
“好啊！”沈御风一手揽着一个人的肩，高兴地说，“那我们到时候一起去！”
或许，帝常安想，他应该早些拉帝长兴一把。
他只是没想到，他以为至少，帝长兴至少是帝方遥的亲生儿子，何至于在天子脚下死得如此不明不白，连死因都这般牵强。
他虽为帝王，却一次次地发觉自己的无能。
“或许你不会相信，让你进城防军，并不都是利用。”
帝长兴被帝常安眼里的认真刺痛了眼睛，他强忍住想要落泪的冲动：“陛下放臣出王府，得以进城防军，得以自由，长兴不会忘。”
帝常安没有再看他，转而看向前方，太阳已经升起，却依旧没有消息传来。
帝常安心里不是不着急的。
这时，帝长兴凑近一步，替帝常安整理衣领，悄声耳语道：“睚眦山脚下有一处村落，名叫小李村，村落深处有一处干涸的深井，是山谷的入口。”
“睚眦山现有五万人驻扎，粮草充足，兵强马壮，陛下，一切小心。”
帝常安不动声色扶了扶冠冕，没有应声。
帝长兴像是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陛下，时辰差不多了。”
帝常安向暗处做了个手势，随后神色如常道：“走吧。”
再往前，是他帝氏皇族的宗亲与百官，他们站成长长的两排，在等待自己这个皇帝一声令下，前往祭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