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站在指挥台前的那个人缓缓转过身来。
这间房间里的装潢出乎顾闻希的意料，这一间房间里，居然就像一个普通帝国人的房间一样，除了中央突兀的指挥台，其他都是平常且温馨的房间布置，就像这里并不是星舰里的最高指挥室，而是眼前人的卧室。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位复制品kt-01长的和她的本体并不一样，她的五官都是最普通的人模，顾闻希认出来她那张脸就是帝国所有克隆人的模板脸型——平平无奇，甚至身高看上去也就是帝国成年女性的平均身高，很是普通，哪怕放在人群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
“真是稀奇。”顾闻希微微眯了眯眼睛，感叹了一声，“我还以为以你的性格，会做出一张与众不同的脸来，毕竟，我看你也不是自甘平庸的性格。”
这个复制品kt-01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像是真人才会露出的表情，混杂了迷惑、不甘还有一丝丝的释然。
“我不是她。”kt-01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什么意思？”顾闻希挑了挑眉，看着对面的kt-01。她微微扬了扬手里的轻剑，上面还有残留的血渍，缓缓顺着光滑的剑锋，滑到了剑尖。她动作里的威胁意思很是明显，语气轻慢，“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们谈谈。”kt-01面色不变，她缓缓站起身，伸出手，表明自己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接着缓缓走下指挥台，和顾闻希平视。两个人相隔着十米距离，kt-01并没有继续上前，而是保持着这个安全距离。
“谈什么？”顾闻希笑了笑，她微微侧身，看着身后的金属大门缓缓关上。而后转回头，看了看眼前的这位复制品。
“谈一笔交易。”kt-01说，“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在这里和你动手，毕竟你既然都已经能够轻松杀掉我的两个护卫，那么想必杀死我对你来说也不是难事。至于交易，也同样请你放心，这次交易绝对是你想要的，而我只要求一件对您来说并不算难的事。”
她再次重申道：“我不是她。我只想保全我自己。”
复制品kt-01的姿态放得很低，于是顾闻希短暂地收起了自己的剑，顺手从旁边拉过来一把椅子，顺势坐在上面，翘起了二郎腿。她凝视着眼前的这个同样事克隆人，同样被植入了记忆的复制品kt-01。
她确实和原版的kt-01很不一样。从外貌到说话方式，两人截然不同。康特家族不知道他们培养的秘密后手kt-01有了自己的意识，而kt-01也不知道自己作为后手的复制品也拥有了自己的意识。这些克隆人是怎样从一步步生长出自己的意识的？这个重大问题不得而知。恐怕只有现在还活着的，唯一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克隆人——眼前的复制品kt-01才知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是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
这可真有意思。顾闻希想。<
“谈谈交易？想让我帮你保全你自己？想问我怎么样才能放过你？”顾闻希问道，拉长语调，“那可没那么容易。毕竟，你可是给中央星的那群人带来了不小的损失，那些在开战之前跑掉的权贵以后全部都将迎来清算，他们首当其冲就想撕了你；议会因为你的入侵造成了全方位的公信力崩盘，恐怕下一届将迎来由于支持率过低的全方位重新选举，原本的内阁班子大概率全部要换人并且被钉死在耻辱柱上；而你甚至逼出了皇室他们那边压箱底的秘密武器，逼着他们拿出了最后的底牌。星网上中央星被星盗入侵的事情也闹得沸沸扬扬，想要放过你，就算我同意了，其他几方势力也不会同意。”
“但是你可以做到。”复制品kt-01盯着顾闻希的眼睛，慢慢说道，“你也是想要和我做这笔交易的吧？”
“皇室拿出来的精神力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以你的精神力强度，如果使用者是你，恐怕在地面上，你直接使用这种新式武器就能直接毁掉整座巨型星舰。”复制品kt-01说道，“你肯定知道。但你没有选择这样做，林璀当然不知道中央星发生了什么，因此也不知道皇室拥有这样的巨大杀伤性武器，所以她给出的唯一解决办法就是让你登上这艘星舰，前来找我，杀掉我，一劳永逸。我从无人机传回的影音里，听到了你和她的对话，你是故意让我听到的，对吗？”
顾闻希没说话，不知可否。
“你明明可以在地面上直接使用皇室的新式武器来对付我，段迟凛也提到了这一点。”kt-01接着说了下去，“但是你没有。你顺着林璀的意思，直接跟段迟凛说，要登上星舰，这才是唯一的破局办法。于是你来了。”
复制品kt-01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依旧坐在椅子上垂着手、一言不发的顾闻希，下了定论：“你是故意的。”
“你明明早就从顾嘉那里得知了域外星盗这样一批人的存在，绝对不可能不做先手准备。更别说你甚至闯进了kt-01在辐射星系里的据点并且杀掉了她，我不相信你没有从她那个据点里拿走重要的材料。”复制品kt-01说道，“你是故意的。从一开始，你就做好了全部准备。”
“星盗即将入侵中央星的信息，原本被皇室和议会控制地很好，并没有引起任何民众的恐慌。”kt-01接着说，“是你在拿到了顾良手里的运营商权限拿到手以后，先将这个信息在那些权贵圈子里传播，引发了他们的恐慌，让他们直接逃跑，接着就让段迟凛出面，正大光明地接手了他们剩下来的所有东西，接着在星网上大规模揭露，借着疏散民众的名义，顺便曝光了一下联合护卫队节节败退的真相，让议会支持率全面崩坍。你明知道那些联合护卫队不堪重用，但是你在之前根本没出手，将这些护卫队逼至绝境，还真让你逼出了皇室的秘密武器。”
“分析地真精彩。”顾闻希终于站起了身，“所以呢？”
kt-01的虹膜里倒映出了站在她对面的顾闻希的身影。
顾闻希身高比她要略微高一下，此时此刻她放下了扎成方便战斗的高马尾，长长的卷发披在了肩膀上，似笑非笑地看着kt-01。
她承认了kt-01说的这些事实。
“杀kt-01是出于我的本心。”顾闻希闲闲散散地向前走，靠在了指挥台的台边，“之后的事情……顺水推舟，我何乐不为呢？”
“其实我原本并不想找你的。”顾闻希说，“不过，最后还是好奇心占了上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抛开这些好奇心，剩下的就是我的一些小小的私心。”
“我确实没想到段迟凛能拿出来这样的精神力直接附加型的武器，”顾闻希补充道，“这个东西实在是有一些跨时代，我敢确信，皇室对于精神力的研究程度已经和康特家族通过非法精神力实验的研究程度不相上下了。这对我来说已经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我为帝国做了那么多，不可能什么都不拿到。”顾闻希此时此刻终于说出了她的真心话，“我想，我要的这些并不算多。我为了复仇筹谋这么多年，我的整整十年时间是巨大的投入成本，我总得要收一些利息。”
“所以我绝对不能让皇室成为我的绊脚石。他们有底牌，那我也必须要有。就在看到那些精神力武器的第一时间，我就想，我绝对不能放任皇室成为我面前的最后一座大山。我也需要自己的底牌。”顾闻希说，此时此刻，她提出了她的最后要求。“于是我临时改了主意，决定来到了这里。kt-01，你说要和我做交易，我答应了。把你的所有东西都移交给我吧？如何？那些你在域外培养起来的私兵，那些你囤积了许久的来自群星联邦的军备物资，那些康特家族的剩下的所有私产，全部给我吧？我们做一个公平交换，天平的这一头，是你的生命，我保你不死。但除了你生命以外的所有东西，全部交给我，如何？”
“好。”复制品kt-01答应的很痛快。“我答应你。”
顾闻希的意思很是明显。顾闻希如果要杀她，对她来说十分简单。在kt-01死后，她依然有数不尽的办法，同样能够接手kt-01的遗产，只不过需要她花上更多的时间。
“只不过，你确定能够保证我的存活？”复制品kt-01再次确认道。
“当然可以。”顾闻希说，“只是，除了你的自由。你终身都需要在我的监管之下，终身都不能走出我的势力范围一步。我会给你搭建一个封闭区域，你可以在这个封闭区域里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情，但是我不会让外界与你有任何的联系，与此同时，你必须配合研究人员对仿生人自我意识产生的研究，并且你需要将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我同意你的要求。”复制品kt-01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其他表情。
“我和她不一样。”这是这个复制品第三次重申这句话，“她想要的是自己全权掌控这个帝国，她想要得到一切，而我只是她创造出来的一个复制品，但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顾闻希，”kt-01说，“其实我什至并不想攻打中央星。”
“我只是想活着。”复制品说，“我想过一个普通人该过的生活。”
“你的想法我不在乎。”顾闻希看着眼前的复制人将控制台上的所有权限全部转移到了自己的光脑上，微微回身。
她看向自己光脑上标注着的所有储存着军火的仓库以及星舰停泊的停舰库，收回了目光。kt-01手里的东西超乎她想象的多。
她缓缓起身，向外走去。
不远处，一艘隐蔽在炮火中的小型穿梭舰已经朝着她这边驾驶过来，悄无声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那是顾闻希的穿梭舰，本来是负责对她进行接应，而现如今，这艘穿梭舰将关押着kt-01离开，前往一个除了顾闻希以外无人知晓的地方。而这位复制品kt-01将在这里度过余生。
顾闻希拿出小型虫洞，打开了临时空间门，直接将眼前的复制品kt-01传送到了那艘穿梭舰上。
空间门关闭了。
整艘星舰空空荡荡的。
顾闻希走出了指挥室，站在空旷的走廊上，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廊，并没有着急着离开，而是缓步向着走廊的另一端尽头走去。头顶的感应廊灯随着她的脚步声明明灭灭，旁边舷窗外是中央星的夜色，再往上看去就是星空。星星一样明明灭灭地闪着，像是宇宙在呼吸。
曾经她问顾嘉，是希望她站在帝国的对立面，还是奋起反抗，还是袖手旁观，坐观事态发展，顾嘉给她的回答是支持她的所有决定。
“我总比那些人好。我比他们有良知，我比他们强大，我比他们更有头脑和手段。”顾闻希自言自语道，“我也不会随便拿别人的生命来当自己的垫脚石、拿来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