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 摄政王 - 弦起千山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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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过了一会儿,外面突然传来絮絮的交谈声,那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了,但顾深耳力过人,仍旧听的很清楚。

他将毛笔放下,低头看向赖在自己怀里的小东西,用手指捏了捏它后颈上软软的绒毛:“外边下雪了,咱们也出去瞧瞧!”

小狐狸低低的嗷叫了一声,睁开眼睛抬头看向顾深,一双漂亮的冰蓝色眼瞳闪动着琉璃般的光泽。

它蹭的从顾深身上跳下来,撒着丫子朝门口跑去,这样一看,方才发现这小狐狸步子有些蹒跚,左后腿微微悬空,一副无法着力的模样。

这竟是顾深当日在围场捡回来的那只小狐狸,若不是看到那双眼睛还有这瘸了的腿,真的很难让人想象这是当初那只毛发稀疏、瘦骨嶙峋、且脏污不堪的小东西。

顾深看着他笨拙的蹦跶到门口,拿脑袋抵着门缝,一副恨不得要从那缝隙里挤出去模样,忍不住有些失笑,他弯腰一手将小家伙捞起来,然后伸手将屋门打开了。

外面巡逻的侍卫一听见动静,立马停止了交谈的话头,恭敬的对着顾深行礼。

顾深摆了摆手,抱着小狐狸阿雪走到廊下,屋外景色顿时一览无余。

细雪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被北风吹成屡屡斜线,虽然很多在落到地面的同时就化掉了,但也积出了薄薄的一层,阿雪也看着院子里的雪,立时兴奋的在顾深臂弯里挣扎起来。

顾深顺着松了手,就见他箭一般的窜到了院子里,上蹦下跳了好一会儿,然后在薄雪上面打着滚,柔软的毛发沾染了雪花,即刻被体温融化,很快身上就变得湿哒哒的,饶是如此,它却玩的不亦乐乎。

白狐原本就是生活在雪山上的物种,在飞雪国并不稀奇,按理说他不应该出现在天焱国的围场,也不知道这小家伙是如何跑进去的。

顾深目光透过纷纷白雪看向远处天焱皇宫的方向,朱墙碧瓦重重迭迭,他甚至能隐约看见院落回廊间穿行的人影,一个个黑色的细点,但是却不知道心中那人,在其中的哪一幢。

近来事务繁忙,他已经有好几日没去皇宫看过谢予灵了,也不知道他现下在做些什么。

一阵寒风顺着衣襟灌进去,顾深冷不防打了个寒颤,他抬手理了理衣襟,脑海里突然想起前两天纺织厂里新出了一批上好的布料和鹅绒,便让福安去叫人送些过来。

因为地点在城西,所以虽然一路没做耽搁,送来的时候却还是过了数个时辰,那会儿顾深正在用晚膳,就看到两个人抱着东西进了正厅,为首一个是纺织厂的下人,另一个帽子遮住了些眼睛,顾深一时没认出是谁来。

他伸手指了指一旁的空桌案:“放到那里吧!”

二人闻言,将手上的东西放到了顾深指定的地方,其中一人空出手来,伸手摘下了头顶上遮风雪的帽子,顾深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却是好些日子未曾见过的陆其音,他精神看着不错,一张小脸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怎么,红扑扑的看着元气满满,在与顾深四目相接的剎那,那双秀丽的眼中恍如流水划过,荡起一弯秋水。

“王爷……”陆其音低低的唤顾深的名字,心中思念与欢喜交杂,简直一言难尽。

顾深将他从头到脚扫过一眼,语气微微有些不悦道:“让姜亭旭教你学些生意和算账上的事情,怎么成跑腿的了?”

“不,不是,”陆其音连连摆手,“不是姜先生,是其音自己要来的……”话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又猛然的顿住。

顾深是何等精明的人,只这一下便洞察了他的心思,倒不是他过于自恋之类,只因这人想什么都写在了面上,想不让他多想都难。

眼中漫不经心的神情顿时变得犀利起来,顾深指尖轻轻叩击了几下桌案,淡声道:“福安,让人将这些东西送到无思阁去。”他说着便起身欲走。

陆其音一看急了,下意识上前一步,失声唤道:“王爷!”

顾深脚步微顿,慢慢转过头来,少年惊慌无措的神情撞入眼帘,让他突然就改了原本的主意:“本王那里正好缺个人手,你也过来吧。”

突然而来的转变,显然让陆其音有些接受无能,他就这么愣愣的跟着顾深来到了无思阁的厢房,熟悉的淡淡檀香传入鼻息,他方才渐渐清明过来。

顾深让人将那些布匹放在指定的地方,自己挽起衣袖展开一块布料,对僵立在一旁的陆其音道:“过来帮忙抻着。”

“啊……是。”陆其音赶忙走过去,伸手接过布料的两头,也不知紧张还是怎么,用的力道有些大,险些将一匹布都扯到地上去,幸好顾深眼疾手快给扶住了。

他倒也没生气,只是语气平静的说:“你也跟了本王不少时日,怎么还是这般,没有半分长进。”

“其音该死……”陆其音膝下一软,下意识就要跪下下去。

顾深将剪刀往桌上一放,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闷响:“要跪出去跪。”

陆其音一听这话,身子顿时僵在半空不知进退,他无措的看着顾深,秀丽的眼眸中渐渐湿润起来。

“本王跟你说过多少次,男人别总哭哭啼啼的,”顾深也不是特意要对他如何,默了一会儿便给他个台阶下,“手拿稳,不许再抖了,若是剪坏了料子,看我怎么罚你。”

他这话语气不怎么好,却是真真切切的带了几分不自觉的好意,陆其音突觉有些恍惚,心绪竟然神奇的平静了下来。

顾深也没用尺子测量,手上一边散开布匹,一边目测着需要多少,等料子够了,便重新拿起剪刀毫不犹豫的裁剪下来,动作迅捷流畅,恍如行云流水。

顾深将剪好的布料平铺到一旁专门用来制衣的大木桌上,细细斟酌一番,取了白色的丝线开始给那布匹收边。

陆其音在一旁愣愣的看着,直到过了许久,他都将这个锁边的针法看会了,耳顾深还在重复着这一个动作。

顾深举止之间,不仅极其娴熟流畅,甚至是优雅到赏心悦目的,可是这一切在陆其音看来仍旧违和。

在他心中,这个男人当是经天纬地、举世无双的,就算他不是一代英雄豪杰,可以足以让世人震颤……可是此刻,他却用一种无比专注而耐心的态度缝制一件衣料。

“王爷,让其音来吧!”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道。

顾深头也没抬,没过脑便道:“你缝不好。”

陆其音哽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续道:“王爷放心,奴才会很小心的,您歇一会儿吧。”这针法虽然有些复杂,但他也不是逞强,的确是有几分把握方敢说出这样的话来,没成想对方毫不犹豫便拒绝了。

“不必,给他的东西,本王不想经旁人之手,”顾深说道,“你若觉得冷,便去一旁烤火,若有需要,本王自会唤你。”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有不经意的温柔流露,那样温情中带着淡淡宠溺的神态,出现在这样一张俊美绝尘面庞上,几能于转瞬之间攫取心神,让人无法自拔的溺毙其中,然而此刻得以窥见的人,却恍如一瓢冷水兜头浇下,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凉了个透透彻彻。

这样的温柔,是给另一个人的,分明与他无关,是谁说摄政王爷无心无情的?他若愿意对一个人好,那该是何等的……陆其音想不下去了,此刻他方才明白,为何王爷要将阮夫人他们与自己遣出府去,原是因为他已有了心悦之人,再容不下旁人环于身侧,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能得他如此以待。

顾深一直将那布料的一边处理好了,方才觉出气氛不对来,他偏头看向陆其音,见他面色泛白、神情哀伤的站在那里,莫名道:“你怎么了?”

陆其音从臆想中解脱出来,颤着声音问:“其,其音冒昧问一句,能得王爷垂青的姑娘……是谁吗?”

顾深闻言也愣了,然后他回想起自己说过的话,也就明白过来对方问这问题的缘故,看他这一副伤心绝望的模样,顾深顿时觉得自己原本准备好的计划又泡汤了,不过这样也好,反倒省去了自己想法子开解的过程,他原也是想着借这个机会,一次同陆其音说清楚的。

顾深放下手中的东西,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他的身份,本王不便多说,但我可以告诉你,他对我很重要……其音,你还小,现在的想法并不能代表以后,别为了不值得的人而虚耗了一生,你跟着姜先生多学些东西,将来才有更多的选择,到时候想要什么,方可自己争取到,并且牢牢握在掌心。”

顾深上辈子加这辈子,除了自己那个小外甥,还从没对人说过什么教导话,等一口气讲完了,自己都有些适应不来,迎着少年愣愣的视线,他虚虚咳嗽了几声,就这么转身重新拿起针线来。

真真是应了那句“开口自己尴尬,沉默让旁人尴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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