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和
缓和
自那场不欢而散的家庭聚餐后,谢聈和商寄之间,陷入了一种微妙而紧绷的僵持。
并非争吵,也非冷战,而是一种无声的、小心翼翼的相互试探与自我调整。
那层被商寄的强势和谢聈的依赖所掩盖的、更深层次的差异与压力,终于浮出水面。
谢聈变得更加沉默。
他依旧按时上下班,认真完成每一项工作,甚至比以前更加投入,仿佛想用无止境的忙碌来填满所有思绪的空隙。
回到家,他也会回应商寄的拥抱和亲吻,但那份依赖感却似乎收敛了许多。
他不再主动诉说工作中的烦恼,也不再轻易流露出低落的情绪,像一只受惊后重新缩回壳里的蜗牛,谨慎地保护着自己柔软的内心。
商寄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谢聈那平静表面下深藏的疲惫和疏离,像一根细刺,扎在他心上,比任何直接的争吵都更让他难受和恐慌。
他试图像以前一样插科打诨,试图用更紧密的拥抱和关怀去打破那层无形的壁垒,但谢聈的反应总是礼貌而克制,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
这种抗拒并非不爱,而是一种深刻的无力感和自我保护。
谢聈害怕商寄那种不顾一切的维护方式,会将矛盾激化,会将他们再次推到风口浪尖,会让商寄因为他而众叛亲离,背上更重的负担。
他宁愿自己默默消化那些委屈和压力,宁愿维持表面和平的假象。
一天晚上,商寄提前下班,兴冲冲地买了两张音乐剧的票,想给谢聈一个惊喜。
他到家时,谢聈正坐在书房里,对着电脑屏幕,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按压着太阳xue。
“别看了,”商寄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把票在他眼前晃了晃,“今晚放松一下,带你去看剧。”
谢聈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落在那些票上,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随即摇了摇头:“不了,今晚还有个报告要赶,明天一早就要交。”
这是明显的推脱。那个报告商寄知道,并不紧急。
商寄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但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死缠烂打,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松开了手臂,语气如常:“行,那你看吧,别太晚。”
他拿着那两张票,转身走出了书房。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两人之间那股无声流淌的尴尬和失望。
谢聈看着紧闭的门,心脏传来一阵细微的抽痛。
他并非不想去,他只是……害怕。
害怕出入公共场所可能遇到的异样目光,害怕万一再遇到类似上次聚餐的情况,害怕看到商寄为了维护他而再次与人冲突。
他宁愿待在这个安全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壳里。
商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那两张作废的票,心里堵得厉害。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仅仅有爱和强势的保护,是无法真正让谢聈感到安心和快乐的。
那些来自外界的压力和谢聈自身性格中的敏感谨慎,像一道道无形的枷锁,需要更耐心、更智慧的方式去化解,而不是一味地硬碰硬。
这场无声的战争,考验的不仅仅是他们的感情,更是他们相处的方式和共同的成长。
转机发生在一个看似平常的周末清晨。
商寄醒来时,发现身边的床位是空的。他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谢聈?”
没有回应。
他立刻下床,在家里找了一圈。
书房、客厅、阳台……都没有人。
一种熟悉的、被抛弃的恐慌感瞬间攫住了他,几乎让他窒息。
他猛地拿起手机,手指颤抖着要拨打谢聈的电话。
就在这时,大门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商寄猛地冲过去,拉开门。
谢聈站在门口,手里拎着刚从早市买回来的新鲜蔬菜和豆浆,额角带着细微的汗珠,脸上有些惊讶地看着神色仓皇的商寄。
“你……你去哪儿了?”商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一把将他拉进屋里,力道大得惊人。
“我去买菜了。”谢聈被他勒得有些疼,微微挣扎了一下,“看你还在睡,就没吵醒你。”
商寄紧紧抱着他,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心脏还在狂跳。
刚才那一刻的恐慌是如此真实而剧烈,仿佛又回到了十一年前那个雨夜,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人海。
谢聈感受到了他不同寻常的紧张和手臂的力度,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他心里一酸,放松了身体,任由他抱着,低声说:“我只是去买个菜……不会走的。”
商寄把脸埋在他颈窝,闷闷地“嗯”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松开他,但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像是怕一松手人就不见了。
“以后早上出去……给我发个信息。”商寄的声音有些沙哑。
“好。”谢聈点点头,看着他眼底残留的惊惶,心里那片坚冰,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这个小插曲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打破了两人之间持续多日的微妙僵局。
那天早上,商寄没有再去书房处理工作,而是罕见地挤进厨房,笨手笨脚地要给谢聈打下手做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