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局之战|三 - 我魂穿文物后破了我的凶案 - 十二凛 - 科幻灵异小说 - 30读书

终局之战|三

终局之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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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话一出,周围的氛围像是瞬间被冻住了一般,所有人都按下了静音,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唐千旅,就连陶蝉的眼神中,都闪烁出了些许诧异的神色。

她的师父——温义良,此时就站在她的面前,他看着她,面容十分平静,丝毫没有被揭穿的慌张或者恼羞成怒,仿佛这件事根本与他无关一样,只是露出一个有些诡异的笑容,喉咙中发出“咔咔”的声响,就像是两块骨头摩擦折叠时发出来的声音一般,笑道:“你也算是我一手养大的,如今要做那条毒蛇,反咬恩人一口吗?”

“你别忘了。”唐千旅看着他,面无表情道,“你收我,本来就是报我家的救命之恩。”

“那又如何?”一旁的陶蝉突然打断二人的对话,他的下腹仍然紧紧地贴在棺材边沿上,行动受限,他只能勉强转过半张脸,但是即便如此,唐千旅依稀能看到,他脸上的那副表情,已经崩开了一条裂缝,随即逐渐开始颤抖。

眼见自己所有的推测都在逐一应验,唐千旅在心中百般嘲弄地冷笑了一声,有些好笑地低头看着陶蝉,突然放低了声音:“你总算该知道,我为什么说你可怜了吧?”

“不、不可能……不可能!!”在她的话音落下后,陶蝉的瞳孔在刹那间缩到极致,额角突然暴开一路青筋,奋力大吼道,“你那条带子,一定是云鹤然或者唐千鸿拿的!你跟云鹤然天天厮混在一块儿,唐千鸿同你又是手足,他们要拿你的发带简直轻而易举,你这个逆徒,杀掉师娘也就罢了,还妄图污蔑师父,杀了你算我替天行道,算我——!”

“你很吵。”唐千旅淡声开口,“你倒也不想想,倘若师父害我的契机,是因嫉恨起杀心,那在很早之前,他就可以杀掉我了,我成名远早于摽梅之年,你们的作案手法也不至精妙绝伦,你当他当真是好心,还非得再多养我十年?”

陶蝉一听,蓦地愣住了,很快,他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那狂怒的眼神中陡然生出一丝惊惧,有些不受控制地看向温义良。

而温义良的嘴角还挂着笑,他仰面倒在地上,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只是意味深长地收回目光,倏地擡起一只手,沉重而又缓慢地拍到温寻琰的肩膀上,感受着他身体轮廓轻微的战栗,看着他有些震惊、有些愤怒、有些不忍、有些悲哀,到最后又极尽克制下去的表情,突然满意地弯起笑眼,像一位看着成年之子的慈父,却又像食子如食饭的毒蝎,语气轻柔道:“我从未见过你露出这样的表情,望玉。”

“……”温寻琰感觉光是压制心底喷薄的情绪,就已经用尽了自己的所有力量,他的双眼中布满了细微血丝,过了好久,才从牙关中用力挤出两个字,“……闭嘴。”

“历史上数代君王,皆倡导以孝治天下。”温义良对他的出言不逊视若无睹,只是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儿子,看似亲和的笑意中却涌动着一股庞大的威压,仿佛只要温寻琰吐出一个“不”字,那股压力就可以将他瞬间碾碎成肉泥,“即便你娘亲被那个女人杀了、你爹我因为这件事思念成疾,你也依然要一意孤行地为她去死,是吗?”

温寻琰连眉根都在战栗,但手上的力道仍然不肯松懈半分,他毫无躲闪地直视着温义良的眼睛,那一刹那,唐千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只知余光瞟见一滴晶莹猝然跌落,下一秒,她就听到温寻琰逐字开口,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尾音甚至还拖着不明显的哭腔,就连发出最基本的音节,都艰涩到了极致:“……证据。”

“望玉,你还是很天真,或许是你永远只能活到二十出头的缘故吧。”温义良像是觉得有些荒谬,不禁笑出声来,“都过了这么久了,谁还能给你找证据——或者说,证据重要吗?都走到如今这一步了,真相对于你而言,很重要吗?”

温寻琰一愣,像是根本不敢相信这句话会从这个人的嘴里说出来一般,但也就是他这一秒的犹豫,让温义良瞬间窥见了反击的机会,直接反握住温寻琰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咔哒一拧,在温寻琰吃痛弯腰捂手的那一秒,温义良擡脚对着他的小腹就是一踹,紧接着轰的一声,青年整个人猛飞出去,背部狠狠地撞上石壁,震落了一地灰尘!

“倘若手足之情是阻碍的话,”温义良直起身,咔哒两声活动了下肩膀,微微一笑,平静道,“那也就不需要了。”

“所以对于师父而言,就算是结发夫妻的情谊,如果妨碍了你的话,你也可以斩草除根吗?”唐千旅瞥了一眼温寻琰,但很快就移开目光,“那个姓谈的小公子,确实是用仿古玉的方法修复的玉萧,但是,那并不是那一截玉萧中,唯一的仿制部分。”

“虽说乍看外形十分相似,但仿玉终究是仿玉,在神韵和色泽上的区别,经过岁月沉淀之后,会变得尤其明显。”唐千旅毫无惧色地直视着温义良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将一切真相都抽丝剥茧地拆解开来,轻声笑道,“仿玉的部分早就黯然失色了,它已经和真玉的部分浮现出了一道很浅显的断层,而在研究院彻底找到那支玉萧之前,能接触它的只有你一人——师父,最开始学习高仿古玉的人不是师兄,而是你。”

温义良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一点的改变:“就算是这样,那也仅仅是你的推测,它又能证明什么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唐千旅目光突然暗了下来,嘴角勾起笑容,“师父,能不能麻烦您赐教一下,我们安置在京城,后院的土地里却会出现不少被埋葬的羊的尸体?而且,它们的腿部都是被割开的?”

她说完,看着温义良逐渐淡下去的笑容,粲然一笑:“您可别告诉我,您是在后院烤羊腿啊?”

即使记载了诸多仿古玉方法的《古玉辨》问世于后来的明朝,但是这些方法早年就流传于民间匠师之间,只要将羊腿割开、将玉放入,再埋上个三五年,待时候一道,将其取出,其乍看之下的成色质地,便同古玉有了七分相似。

“自我年满十八起,后院突然多出了不少动物的骨头。”唐千旅看着他,平静地揭穿了事实,“您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借自己的技法之便,向他人以真品的价格出售高仿品了吧。”

“这样做,会大大降低成本和耗时,同时获取相同的金银。”唐千旅偏过头,眼似月牙,“但一旦遭人发现,您也就声败名裂了。”

温义良没再说话,只是微微擡起下巴,神色微妙地看向唐千旅,像是想要继续等待下去,看看这个早就被折断四肢遍体鳞伤的小姑娘,究竟能凭她那一幅残破不堪的躯壳,拼凑出怎样的真相。

“您杀掉师娘的契机——”唐千旅讲到这儿,心脏不由得抽了一下,迫使她多停顿一秒,然后面容平静地垂下目光,声音听起来就像一潭再平静不过的湖面,任何石子掠过它的表面,都再无法激荡起任何的波澜,“大概是因为,她发现了你制作仿玉的真相吧。”

“你不相信任何一个活人可以替你天衣无缝地保守秘密,所以你干脆决定杀掉她,反抗之余,意外留下了那根玉萧。”唐千旅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脑海中莫名出现女人被人掐住脖子、按在桌板上、被捅了一刀又一刀的场景,突然感觉心脏不由自主地被人揪紧了,指尖不禁掐入手掌心中,利用痛感让她勉强维持镇定,按耐住心中逐渐开始翻腾的怒火,道,“你躲过了一时的追查,却躲不过一世,任何人都无法在杀人时抹掉所有的痕迹,就算当时大理寺没查出来,这件事的真相迟早会浮出水面,但是,如果现在突然跳出来一个替罪羊,你就不会被怀疑,我想,你这样的人,应该一定会用什么法术把她的魂魄困在原地,可惜她最后却转世成人了,你当时就知道那时的法子不管用——所以当时才会在我的墓中设置了那么多不合常理的东西,就是为了以防我跟师娘一样逃过一劫吧?”

与此同时,温义良的嘴角半笑不笑地勾了下,但是目光却逐渐变得森冷起来。

“这时,你的视线重新集中在了你的徒弟们身上,其实陶蝉他们的掩饰实在太过蹩脚了,所以,只要有心,很容易就能看出,我们之间,早就出现了裂痕。”唐千旅看着他,一字一顿道,“而你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你知道陶蝉他们想要动手,但是因为在你的眼皮底下,所以万事小心,同时也急于找到这个切口,所以,你利用了他们对于我的嫉妒心。”唐千旅说到一半,话头蓦地一止,然后微微偏过头,笑着看向陶蝉,“那根发带不是碰巧出现在那里的,而是你故意放在那儿的,你知道,他们在发现我所谓的把柄之后,狂喜之下,一定无暇在顾及太多,这样,你能找到替罪羊,也能让自己手不沾血地处理掉我这个变化因素——”

唐千旅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突然冷下声音,一字一句道:“师父,你把我们所有人都当作了棋子,然后再旁观我们自相残杀,甚至还适时地出售劝阻,保好自己良师的形象,是你,引导我们所有人走入你布下的陷阱,再自己退居幕后,借刀杀人,最后坐享其成——我说得对不对?”

“……”温义良低头,静静地同唐千旅对视,往日一惊一乍的神色已经从这个青年的脸上全然褪去了,每当他投来目光,就让人不由得感觉身陷于泥沼之中,身体在无法反抗地一点点下陷,周围满是缭绕的、浑浊的雾气,这一切看起来平静到了一种令人胆寒的地步,但是泥地中无形的漩涡,早就蛮横地将人的所有恐惧捂进了咽喉。

然后,原本的雾气猛地变得更加浓郁,那双眼睛中乌云翻滚,紧接着滂沱大雨轰然而下,狂躁的暴风呼啸着卷起一地枯枝烂叶,滚刀子似地一层层刮离人的血肉,他冷不防地笑出声来,眼中那种被掩藏住的犀利与寒冷彻底奔泻而出,最终化作一种闪烁着兴奋的癫狂,他咧开嘴,笑道:“我知道你很聪明,但你聪明到了这个地步,真是令我刮目相看,真可惜,走到今天这步,大概是你命不好吧。”

“……”唐千旅见他如此坦然又如此毫无悔意地认下了,莫名觉得喉头一哽,强行让她的声音轻了下来,甚至还有些嘶哑,“……师父,这些话,竟然是从您的口中说出来的。”

他说只要文物能得上万古之不朽,他便此生无悔,独向黄泉,唐千旅把这句话刻在了心脏上,这段段一小行字,支撑她燃烧起了一股孤注一掷、义无反顾的勇气与坚定,也想去抵达师父所在的境界,但等她凭此跋涉过千难万险,时至今日,却发现以往说这句话的人,早就任贪念将她渴望的终点,夷平为一地荒原。

“怎么不能从我口中说出来?”白澈挑眉笑道,“我们所谓的情怀真心,大都都是无用的东西,是你们如此天真,才会傻傻的相信,有更加便利的好处,谁不愿意拿?说到底,倘若钱财声名两丰收,对我们师门一行,也有好处,不是吗?唐千旅,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呢?你觉得,你自己又有多高尚呢?你要是真有那个刚烈不屈,在知道这一切真相的那一刻,就应该为了你所谓的情怀吊一条白绫自尽!”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自己很高尚,我也追名逐利,但师父,你拿仿品充数,就算他看起来再真,也早就越过历代修复者死守的那道红线了。”唐千旅平复了一下情绪,看向温义良,眼中的神采很坚决,但在其中,却不动声色地流露出一点难以名状的悲哀神色,“在扬名立万这种事儿上,我还是想赢得堂堂正正的,否则,这样的荣誉,我不稀罕。”

“那你就不稀罕吧。”温义良笑起来,突然一把薅住温寻琰的头发,弹开一把小刀,不由分说地抵在温寻琰的脖子上,眼底猩红而狰狞,咯咯笑着,“那你们就死守着你们所谓的底线,被困在轮回转世的中间世界里,困到永永远远吧!”

温寻琰被他拽着,眼神有些涣散,看不出他此刻究竟是怎么样的表情,只是有些疲倦地擡眸,看向唐千旅的方向,出声道:“唐老师,烧了那张符,然后你就自己走吧。”

温义良扫了眼温寻琰,很快有些讥讽地眯起眼睛:“唐千旅,他让你走,你就真走了?这已经是第五十一次了,你要让他再死掉第五十一遍吗?——你要让他,因为你,永远循环在二十几岁里吗?”

“……行了,别听他瞎扯了。”温寻琰眉宇颤抖地拧了拧,他看上去是真的累了,只是垂下眼,盯着地面,语气突然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缓,仿佛一场天崩地裂的海啸过后,迎来的只有空城中的死寂,“唐千旅,你要做什么就去做,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现在是这样的,过去的五十次选择里,曾经的我,也一定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头。”

“和他们进入你的墓xue一样,这样的终点,或许我在很早之前就预料到了。”他低下头,凌乱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他们只能看到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艰难勾起的嘴角,“唐千旅,这一次,不要停在这里了。”

温义良听到了温寻琰的话,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敛了嘴角的笑,低头看了他一眼,但又很快恢复了原来的神色,冷笑道:“你真是个傻子。”

“你们的招数真是相同得有些无聊啊。”正在另一边的两人僵持不下之时,唐千旅突然出声,引得几人的目光一并投向她,但也就是在目光聚拢而来的这一刻,唐千旅的袖口处突然寒光一掠,下一秒,凝固的空气被唰然破开,一记细带般疾驰的冷风刺穿空气,突然直直地射向温义良拿着刀的手里!

咣当一声,几乎是片秒之间,唐千旅就听到了刀落地上的声音,而温寻琰反应也很快,手肘一个用力后顶,在温义良脱力的刹那,弯身顺走小刀,站到了一旁空旷的地方,警惕地看着他。

唐千旅看着对面的温义良,道:“云鹤然虽然混蛋,他那墓xue里的飞针,倒是挺好用的。”

后者表情一凛,擡眼看向她,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些不可置信:“你……”

“师父,您当真是江郎才尽,年纪大了。”唐千旅看着温义良,温柔地笑了起来,“你们也不想想,既然你们那些计划都被我算到了,我又怎么会留下让你们要挟我的把柄?”

温寻琰站在一旁,一手撑在墙壁上,他刚才大抵是被勒得紧了,还在微微喘气,听到这番话,擡头看向唐千旅,哑声道:“唐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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