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 - 首辅生平二三事 - 步云时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首辅

首辅

魏阁老在长女面前,已有几年底气不足,叹着气坐在炕桌一侧,沉吟道:“我看得出,你很欣赏顾家那后生,正因此,我才愿意试试结亲这条路。

“两家成为姻亲,约束着顾大太太和琳伊不出门走动,便不会传出流言蜚语。我何时在意过脸面名声,只是为着你罢了。”

魏琳琅面无表情,“结亲的路走不通。”

“走不通我就不想了。”魏阁老一副好说好商量的样子,“至于你娘,我承认我对不起她,可这些年来,又何曾对得起过谁?”

魏琳琅气笑了。

魏阁老心知自己又说错了话,忙往别处扯:“说起来,少有后生能入你的眼,顾家那孩子,真不是你胞弟?有没有可能是他赌气,看不上魏家这门第?”

“我那是先入为主,加之他又格外出色,就还是不自主地把他当手足对待。”魏琳琅停了停,瞪了父亲一眼,“您再怎么着,也是当朝首辅,总好过他不知生身父母是谁。怎么连这种账都算不清?”

“不管怎么说,我仍是不死心,要不然,滴血验亲?”

魏琳琅嗤笑一声,“那您不妨先用家中小厮试试,十个里头总能找出三两个儿子。”

“……”魏阁老啼笑皆非。

“有医者特地试过,您就别异想天开了。”魏琳琅道,“您心里那些小九九,我清楚得很。不论是认下月霖还是要人家做女婿,最终目的都是把外室所生的孩子带回府中。”

她这个爹可厉害了,原配早逝便不说了,对两个妾室多年不闻不问,在家一副清心寡欲的德行,外放期间却相继养了三房外室,被弹劾的折子一度堆成了小山。要不是政绩卓著,要不是今上不大在意这些,他早被人踩得回乡种地去了。

魏琳琅是四年前知晓的,那时父亲的外室已有两个生儿育女。她气得半死,只想与这个混账爹老死不相往来,不为此,也不会爽快应下先头那桩婚事。

魏阁老闻言,尴尬地咳了两声,“怎么又提这事儿?我不是说过了,你一天不同意,我就一天不把人往家带。”

魏琳琅才不信他言不由衷的鬼话:“您在外怎么胡来,我没管您的资格,只求在家里落个眼不见为净。

“算起来,您外头那两个儿子也就几岁的样子,不如这样,您选一个带回家来,课业归您管,平时由我照顾。

“只一样,外室不可进门,那都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魏家就算是下三滥的门第,到了您这儿,该有的规矩也得立起来。”

魏阁老直觉闺女连祖宗都骂上了,可她说的事情却令他大喜过望,双眼放光地问道:“真的?你这这么想?”

魏琳琅道:“千真万确,我也看出来了,这件事一直搁置,您就会一直找辙,早晚闹得后院儿起火。

“我没再嫁的心思,但迟早会离开魏家,过自己的日子。在那之前,该帮您的都会帮。

“您想续弦就续弦,只是得找个处事拎得清的,要不然,您有多少个儿子都白搭,架不住人家给您养成二百五。”

“续什么弦?”魏阁老很不自在,“有你打理家事,我最放心不过。再嫁的事儿……你嫁出去我也不放心,给你招赘如何?”

魏琳琅又气又笑,“您要不是我爹爹,我真会打您的。我怕了好些男人的混账德行,才不想再谈婚论嫁。”

“这样啊……”魏阁老眼神柔和,语气柔软,“反正也不急,你慢慢儿斟酌,爹爹怎么都依你就是了。”

魏琳琅拿父亲没辙。他一向是这样的,在外凶悍强横犯浑是常事,但在她面前,自来只是个对女儿千依百顺的父亲,干得起理亏的事儿,更挨得起她发火奚落。

“跟爹爹说说眼前事,”魏阁老脱了靴子,盘膝而坐,“接下来我到底该如何行事?”

政务已经让他的脑筋搅成一团麻,再没心力梳理家门内的事。

魏琳琅亲手给他斟了一杯热茶,和颜悦色地说起自己种种见闻、考量。

-

竹园那边,长房开的五个铺子掌柜结伴前来,送来了酒、干果、瓷器、香烛、胭脂头饰,数量约莫占存货的一半或三分之二。

昨日辛夷景天分别去找过他们,打听也告知了不少事,到今日,已经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酒和干果,闲来都可以用来解闷儿;

胭脂头饰仆妇可用,顾月霖命尧妈妈、赵妈妈、木静萱、巧娘管着,今日分发下去一部分,往后用来打赏;

烛火是必需品,香料瓷器也都能用到实处,便全存到大库房,哪里需要便去领取。

顾月霖和五位掌柜说了一阵子话,亲自叮嘱他们一些事,随即免了他们去内宅请安,唤他们各自到账房领一百两银子,胭脂头饰铺子成本和价格高不少,多领一百六十两。

他不想铺子因为周转不开,连带影响给他们供货的人,便当是竹园买的,只管走明账,富余出来的银钱则是长房给几人的贴补,要求他们务必照顾好家眷和伙计,不够了只管来找他接济。

五个人千恩万谢而去。

内宅里,上到管事,下到小丫鬟粗使婆子,都因新得的胭脂水粉雀跃不已,捧着胭脂、眉黛、香粉、口脂、绢花、头绳、竹簪、铜簪……笑逐颜开。

以泪洗面的,只有蒋氏和魏琳伊。

蒋氏终归占着主母的身份地位,尧妈妈不好把她如何,见她说话不成体统,直接用帕子塞住嘴,五花大绑到椅子上,瞧着人收拾魏琳伊。

魏琳伊说话总离不开顾月霖、结亲,她可以没皮没脸,顾月霖的名声却是竹园的人齐心维护的,尧妈妈动了真气,毫不手软地给了她一通耳刮子,直到把人打得再不敢吭声。

蒋氏不断挣扎着,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全属徒劳。

尧妈妈命小丫鬟去借了五斤黄豆、五斤黑豆,找来一个面盆,将两种豆子一股脑倒进去,搅和均匀,冷冷笑道:

“想来魏二小姐已做惯抄经书的事,明显不管用,那就试试我这种法子,豆子重新分好了,心大抵也就静下来了。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敢用东西撒气,哪怕短缺一两,便到地窖反思过错。”

魏琳伊抻了一会儿,自知没有选择的余地,抹着泪到面盆前。

尧妈妈板了脸,“把手脸洗干净!莫不是真当自己掉的是金豆子?你不嫌脏,别人可嫌弃得紧。”

魏琳伊只好照做。

蒋氏泪水涟涟。

尧妈妈理都不理她。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