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权
争权
东方未白,孙妈妈起身,点灯。
熟睡的李妈妈,听着动静连忙穿衣。
孙家小院儿,就落在元家身后,它是四爷置办的。两位妈妈是四爷的奶母,孙家婆子有,李家婆子也少不了。李家的院子,多隔了几条街,离元府远了些。
这几日,李妈妈就在孙家院里歇着,名为养病,实则是为等元家挂白布,就近为奶儿子哭丧。
过了一时,孙家儿媳端来吃食。两婆子吃过早饭,四眼相对不多说半个字,一刻不停快步向元家赶去。
元家家大业大,大宅子富丽堂皇,占满了整条欢喜街。
白日里,当地人过路,总会忍不住踮脚伸颈,探脑张望。
元家大宅,值得一看。
晨光熹微,角门动了。
王管家从元家出来,开始新一日操持。
人说这是一座欢喜园,王管家吁了一声,人多的地方少不了是非,怎会各个欢喜?
夫人生了五个儿子,全都分了院子,自立了门户。
底下伺候的,丫鬟小厮一大堆,里里外外数不清有多少。在主子跟前稍微得脸得势,争权夺利精明算计,腆着脸摆谱,这人心,管也管不住,拢也拢不齐。
奴才如此,主子更是。
元家五个兄弟,明面上一派和睦,私底下暗潮汹涌,不可说。
虽是商贾,院里头的争权夺势,可不输朱门绣户。
旁的不提,先说今明。
四爷坠崖断腿,一家人心急万分,这不假;四爷醒了,一家子心里高兴,这不真。
患难见真情,佳境龙虎斗。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更何况元家五子。五个手指有长短,五个儿子,老爷和夫人,一碗水如何端得平?
若由着王管家想,他瞧着,大少爷虽不是真龙,倒也离龙不远了。
大少爷是鹏鸟。
大鹏鸟展翅高飞,飞进官场,飞进金銮殿,飞出江南道。
大少爷是长子嫡孙,元家所有全归他所有。
不想他自生造化本事,背离祖业,考取功名,光耀先人门楣。
一朝鱼跃龙门,二十年远是非。
五爷是个雏鸦,年纪小小,还瞧不出什么,若要真切地看,小幺儿资质平平,断不能和几个哥哥相比。
这一长一幼暂且不提,龙虎斗龙虎斗,中间三个斗得最凶。
说到二爷,江南道谁不知茶园子老二。
王管家管家多年,三教九流瞧了个遍,也不得不说一句,二少爷有本事,有真本事,元家五个爷,就属二爷最精明强干。
近些年,元家越发兴盛,早不靠茶园子一宗买卖。元家挣下巨额家业,一大半儿靠的是二爷,靠的是二少爷走南闯北。
二爷之后便是三爷,二爷精明,三爷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糊涂老爷,说话做事由着性子,总也不合时宜,就算是得罪了人他也不知。
不仅是王管家道稀奇,老爷也常念叨:“一个娘肚子里连着生下的,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二爷自然是天,三爷自然是地。
三爷虽无谋生的本事,但在元家,真是谁也比不上,也正是谁也比不上。
想当年,夫人生三爷,又是早生又是难产,疼了几天几夜,好不容易才生下个“猴儿”。兄弟五人,一根禾苗上结出的五个稻穗,那四个都是在奶母怀里喂大的。唯独三爷这个大元宝儿,由夫人亲自喂养。
老爷疼着,夫人爱着,三爷的日子自然比其余的弟兄更快意。
最后,剩一个四爷。
四爷也只比三爷小两岁,一落地就被老爷过继给了老姑奶奶。
虽是亲生,却非亲生。
五根手指剁了一根,老爷夫人心里有愧,对四少爷,从来是只问不管。
元家,老姑奶奶最长。
她老人家又说一不二,这便让四少爷养成了横行霸道,唯我独尊的古怪性子。
要依王管家的话,那四个爷加起来也不如一个四爷。
元家祖祖辈辈靠茶园子谋生,元家的根基系在茶树上。
茶园子才是元家的根儿。
祖宗基业连带着四个弟弟,全归大少爷元明所有,二少爷元彻有本事有门路,三少爷元宝傻人有傻福,自己没本事,却娶了江南道首富家的女儿。
旁的不表,江南东道上三个县,十七庄,四十八村,连片的茶山,元家的茶园子,若不出意外,往后都归四爷一人所有。
四爷,非长非幼非贤非有大能,但甭管你是花孔雀,金凤凰,五彩马,还是九色鹿,元家五个儿子只有四爷生对了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