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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佛不护佑,自有君佑之

神佛不护佑,自有君佑之

狭窄黑暗的屋内,只余几缕白茫茫的天光渗漏进来,更显阴冷。分不清是陆府还是刑室。

“叛徒。”

那声音温润而沉重,不带一丝怒意,却又令人胆寒。

岁宁循声望去,那白衣胜雪的男子亦低头看她,宛若菩萨低眉,隐匿在暗处。不含人情的眼里,住着位杀神。

她一生大逆不道,不曾惧怕过权贵,唯独对此人的恐惧,刻进了骨髓里。

目光穿过此人,看到他身后的侍从,手捧着托盘,其上呈着杯毒酒。

鸩酒?

可此人不会给她个痛快,那只会是催人肠断,慢慢将人折磨致死的毒药。

自腰间垂下的绦穗随下裳摆动,那人端着毒酒,一步步朝她走近。苦涩的汤药味萦纡在鼻尖挥之不去,岁宁挣扎着掀翻了杯盏。

耳畔传来的却不是金银器哐当坠地的声音,反倒像瓷器碎了一地。

她醒了,一夕惊魇而觉,慌忙地撞入了某人满怀的甘雨柔风。

婢子匆忙入内,询问:“公子,发生了何事?”

宋聿轻叹了口气,道:“无事,再去端一碗药来吧。”

岁宁看着被她打翻在地的药碗,地砖上青瓷碎裂,褐色的汤药洒了一地。此刻胸膛起伏,仍有余悸。

掌心的温热自后背传来,岁宁听他温声问道:“魇着了?”

“嗯。”她含糊答着。

天早就黑了,唯独床前燃着豆点烛火,却也将要燃尽。

“没事了。”

宋聿轻拍着她的后背,像许多年以前的那个冬夜,守在她的床前。

他又道:“药没煎好,要再睡会儿吗?”

岁宁抚了抚心口,脏腑依旧隐隐作痛。她摇摇头,道:“不太好受,怕是睡不着。”

床帏下,灯烛前,满屋清苦的药气之中,听他愁叹:“为何你总是多灾多病,运气这般不好?”

世间庶人不及富与贵,缺衣少食,自然多灾多病。

岁宁是预备这般回答他的,可又见他眼中满含愁绪,欲将垂泪泣涕,便又换作了玩笑话。

“许是因为当年偷吃了神祠的贡品,净山寺中不敬佛陀。”

他便也眉目舒展,道:“难怪神佛不佑你。”

她淡然置之,“与其信神佛,还不如相信公子。”

岁宁还想说,其实她运气足够好了,才能活到现在。不若如此,便是人肉锅里,乱葬垄中,也难寻她。

“从前怎么就不愿信我呢?”他笑着笑着,便又觉得苦涩起来。

每当想起那个雪夜,他终究还是有怨。

没等她回答,床前的烛火先熄了,只余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我去找蜡烛。”

“公子当心。”岁宁捉住了他的手腕,小声道,“地上的碎瓷未收拾。”

宋聿便任她拉着自己的手,坐回床沿。不慎扯下了床帏的系绳,整面帷帐都垂下,帘上的珠玉碰撞,锒铛作响。

一帘之隔,耳畔传来她幸灾乐祸的轻笑。

屋外虫鸟嗡鸣,夏夜里的风揽过树梢,卷落一地的叶。窗外杂声填满了二人沉默的间隙。

直至婢子端来新的汤药,灯火才又将缱绻驱散,将漆黑照亮。

翌日,又请医者来诊脉。

宋聿问他状况如何,医者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号了许久的脉,才听那年过七旬的老医者迟疑开口:“敢问夫人……”

“她尚未成婚。”

医者忙改口:“容老朽冒昧问一句,女郎此前可曾服用过寒性的药方?”

“只昨夜开了一副温中散寒的方子。”宋聿道。

医者捋了捋胡须,又询问道,“公子再好生想想,除此以外当真没用过别的药?诸如避子所用的药方,皆属寒凉之物……”

床帏遮掩下的人影动了动,只听她如实道:“有过的,约莫一月前,服过避子药。”

“那便是了。”老医者长舒了一口气,与她谆谆叮嘱,“女郎以后切莫再服食此类药方了,且还需好生调养,不若如此,恐难有子息。”

“昨日开的药方,早晚各煎一副,再服七日,便可缓和。”

岁宁微微颔首,道:“我知晓了,多谢老先生。”

宋聿却觉如鲠在喉,她还真是……足够坦诚,连隐瞒都不愿。

“若无旁的事,老朽先行告辞。”老医者提了药箱,便起身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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