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恰与花神供写照，任泼来，淡墨无深浅（四）

第94章恰与花神供写照，任泼来，淡墨无深浅（四）

纳兰成德不禁走上前去一看，那群女子走了，但却将所有的笔墨纸砚全都留在了这儿的石桌上，他不禁仔细去看，原来这都是那群女子填的词，用得全部都是秋水轩的韵脚，看到这么多的词，纳兰成德此刻也是来了兴趣，不禁拿起笔来，也要题一首《金缕曲》。  纳兰成德清楚，秋水轩唱和，唱和词的词牌名是《贺新凉》，又名《金缕曲》，韵脚是卷、遣、泫、茧、浅、展、显、扁、犬、兔、典、剪。

只是如今写些什么好呢？纳兰成德不禁寻思，突然想起来那一次他月夜下赏梅花的情景，他记得十分清晰，花影倒影在书卷上，别有一番清幽，月色与梅花交响呼应，当真是别有一番风姿，而且梅花的品格更是他所钦佩的，那般的花，不入俗流，另有一番高洁之态。还有刚才卢浅月的身影又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她的双眸，干净明亮，清澈素雅。她与一般女子不同，旁人都是带珠佩玉，花红柳绿，唯独她，简简单单地装饰，却已胜过旁人，一绺发丝轻轻垂落在耳边，随着淡淡地清风，灵动俊俏。如墨般发丝被轻轻地挽在头上，犹如飞云髻。只是用一根简简单单地碧玉簪斜插在上面，自然中不失魅力。月白色长裙摇曳及地，一根明亮的腰带越发显得她体态窈窕，淡淡地薄纱披在身上，轻巧灵动。淡雅的长裙上绣着几只蝴蝶，栩栩如生，清风拂过，仿佛那些蝴蝶正在翩翩飞舞一般。蔷薇花静静的飘落，沾染了她的发丝，点缀着她的衣衫，似乎只是为了衬托她这个花中仙子。若深谷中的幽兰，若寒冬中的一枝梅花，若萧瑟寒风中的一片枫叶，清幽中带着美丽，素净中带着高雅。

纳兰成德不禁感慨，这般的女子与高洁的梅花不是相得益彰吗？不禁提笔写道。

“疏影临书卷。带霜华，高高下下，粉脂都遣。别是幽情嫌妩媚，红烛啼痕休泫。趁皓月，光浮冰茧。恰与花神共写照，任泼来，淡墨无深浅。持素帐，夜中展。

残缸掩过看逾显。相对处，芙蓉玉绽，鹤翎银扁。但得白衣时慰藉，一任浮云苍犬。尘土隔，软红偷免。帘幕西风人不寐，恁清光，肯惜鸘裘典。休便把，落英剪。”

刚写完，纳兰成德还没来得及放下笔，便听到身后一阵的唏嘘声。

所有的女子都已经回来了，只是刚来纳兰成德只是在专心地写词，完全没有注意到罢了，纳兰成德一回头，便撞上卢浅月的目光，她的目光有些忧虑，却又似乎不是忧虑，纳兰成德算是明白了，刚才那个领头的女子早就发现了他，故意带着所有人都离开，就是想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而卢浅月和顾怜儿很想提醒他，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不错，但看着字迹便看得出是位有才学的人，词写得亦是非常好，这个写得似乎是月夜下的梅花，当真是好词，形神俱到，惟妙惟肖。更加突出了花的高洁与雅致。”说话的正是那名领头的女子，只见他穿的是汉人服饰，粉红的衣衫上点缀着几多小小的采薇，但她举手投足间却透漏出一股高贵的气息，她看到了这首词，眼眸微动，似乎颇有感慨，“不过这首词表面上在说梅花，实则却是说人，如梅花般清幽高洁之人，不知公子所指何人？”

纳兰成德不经意间看向了卢浅月，卢浅月也觉察到纳兰成德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脸色越发红润，便躲开了纳兰成德的目光，低眉颔首，拨弄裙角，只是她不知，在她低头的那一刹那，她便宛若那清幽的海棠花，美丽中不失高贵，静谧中不失灵动。

纳兰成德连忙移开了目光，看向别处。

那名女子顺着纳兰成德刚才的目光看去，恰好看到了卢浅月，她不禁微微一笑，什么都没有说。

顿时，一片安静，其他的女子都十分好奇，这首词作丝毫不亚于那些当代名流所做之词，只是他咏得究竟是谁？

“我咏的只是一株月夜下的梅花而已。”纳兰成德实在受不了这么多人的目光，不禁有些心虚地说道，但眼光有意无意地还瞟向卢浅月，只是，他咏的当真是梅花吗？这恐怕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了。

卢浅月不禁愣住，凝望着他，她刚才咏得不会是…………。

“你不会是明珠大人府上的成德公子吧？”一个大约九岁亦或十岁女孩似乎在探问，却又似乎很笃定地问道。

“表哥，表哥。”落雪清脆地叫声慢慢地飘来，她终究是了解他的，他不见了，她亦知道该到哪里去寻。

“表哥…………纳兰成德…………。”落雪肆无忌道地叫了出来，她相信表哥一定在这里，只是她不知这还会有其他人罢了。

纳兰成德飞快地离开，转身欲离去，此刻只听身后那个的小女孩叫道：“纳兰成德，等我长大了，我要嫁给你！”

“我一定会嫁给你的！”那个女孩子又大声重复了一遍，生怕纳兰成德没有听到。

纳兰成德不禁一愣，匆匆瞥了那个小女孩一眼，明媚中略带稚气，坚韧中却带着任性，纳兰成德的脸越发红了，连忙离开了这里，还未离开众人的视线，落雪便跑到了她的面前，埋怨道：“表哥，你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好久！”纳兰成德没空解释太多，拉着落雪匆匆地离开了这里。

爱不是占有，而是祝福，祝福他过得幸福。

卢浅月望着刚才说要嫁给成德的那个女孩子，淡淡地笑着，毕竟是还未成长的小女孩，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将这句话说出口，其实，若是真的爱他，便不该许下这个诺言，他该是和自己喜欢的女子在一起，就如落雪，这样他才会幸福，那么，她卢浅月也会幸福。

一生，能够得到他为她而作的一首词，足以！卢浅月想着。只是她不知，将来他的诗词大多是为她而作，只是不知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刚才那个领头的女子听到了纳兰成德的名字，亦是望着他，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她还是没有回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记得你似乎叫浅月？”那名领头的女子对卢浅月笑着说道。

卢浅月笑着点点头，只听那名女子继续道：“我叫采薇，希望我们以后还会见面！”

“采薇姐姐，多多指点，浅月十分开心认识你。”卢浅月亦是不失礼数地说道。

这里的女子只是因为一时的兴趣聚集到一起，几乎都不认识对方，不过因为刚才的一首词，倒让采薇对卢浅月有了兴趣。

注：秋水轩唱和借鉴于“苏缨，毛晓雯，夏如意”所著的《纳兰容若词传》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