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8/谁家好人要分手了才开柜门
第18章18/谁家好人要分手了才开柜门
返程的公路像一条灰色的缎带,在暮色中蜿蜒。陈南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窗上,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模糊成色块向身后飞速地退去。。
“人在羡慕别人幸福时,眼睛会变成镜子。”
出发前,他们告别了那对情侣,当时邱一柯在他耳边说了这样一句话,现在这句话在他脑海里反复碾过,像一首卡带的歌,断断续续地播放着。他侧头想问些什么,却看见邱一柯在后座睡得正熟,睫毛在暖黄的落日余晖里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陈南移开视线,任由目光漫无目的地游荡在窗外。远处的山影被暮色一寸寸的蚕食,只剩下水墨般晕开的模糊轮廓。
他想起在营地的短短两天里,那对情侣吵架又和好了不知道多少遍,女生气鼓鼓地甩开男友的手,却又总在下一秒被对方一把拽进怀里,两人相视而笑的样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当时站在旁边,手里还捏着半串烤焦的棉花糖,心里莫名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羡慕吗?或许吧。
可羡慕的到底是什么呢?是那种肆无忌惮的争吵与和好?还是那种……无论怎样胡闹,都有人愿意包容的底气?
他其实有点想问问邱一柯。
如果眼睛真的可以是镜子,那变成镜子的时候,照见的到底是别人的幸福,还是自己藏不住的遗憾呢?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篝火的余热,燃过的灰烬好似全被他攥到了掌心里。
邵斌单手搭着方向盘,余光瞥了他一眼,突然开口:“分手旅行回去后呢,打算怎么办?”
陈南扯了扯嘴角,声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语:“管他喜不喜欢的,时间到了总归是要分手的。”
可这句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像是某种拙劣的自我安慰。
正这么觉着,方闻思忽然贴脸递出一张名片,倏地截断了陈南的胡思乱想。
“这什么?”陈南眯起眼睛,警惕地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名片。
方闻思手腕一转,将名片上印有烫金logo那面对着陈南上下晃了晃,烫金在车内昏黄的灯光下闪过一道刺眼的光,晃得陈南又开始了发病模式,忍无可忍的方闻思索性直接将名片丢到了人怀里,撂下四个字“心理咨询。”就转过身去将习惯性的二郎腿一翘,浑身散发着“爱要不要”的气场。
陈南捏着烫手的名片,立刻从刚才矫揉造作变了调的声音中切回来,“还你,我不要。”他将名片重新给人塞回,不蒸馒头争口气的质问道:“我看起来像心理有问题的人吗?”。
方闻思没说话,收回手,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给出了个意味深长的表情让陈南慢慢体会,那显而易见的眼神就差没把“你说呢?”三个字印在脸上。
“不像。”邵斌突然插话,语气诚恳得近乎残忍,“你看起来像刚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
顿了顿,又在后视镜里冲陈南咧嘴一笑,补上致命一击:“而且还是把主治医师打晕了的那种。”
“去你的。”陈南抓起后座的抱枕狠狠砸向前座。抱枕撞在中控台上发出闷响,又软绵绵地弹回来,啪叽落到了中控台与后排座椅的空隙间。
他低头去捡,那是邱一柯车上常备的柴犬抱枕,此刻正咧着嘴傻笑,黑纽扣做的眼睛反射着诡异的光,简直是对他明晃晃的嘲笑。
他邦邦两拳,将柴犬打成了窝窝头。
没解气。也不知道在生什么气。
*
车开回市区时已近傍晚,一行人熟门熟路地直奔向广受好评的那家老字号川菜馆,要了个吃火锅的小包厢。
“知道你来特点给留了楼上。”老板娘笑吟吟地引着他们穿过嘈杂的大堂,“老规矩,鸳鸯锅,红油那边多加花椒,已经给你们上好了!还加什么菜自己点昂。”
小包厢里,圆桌中央的鸳鸯锅已经沸腾,红油那半边咕嘟咕嘟冒着泡,翻滚着密密麻麻的花椒,白汤那边则浮着几颗饱满的红枣和几截青葱,随着气泡轻轻颤动。
邵斌熟练地调着蘸料,往里不要钱般地疯狂加着花生碎和香油,“菜鸟,发什么呆呢?七上八下,你这再不吃就老成鞋底了。”他眼疾手快地夹走陈南漏勺里的毛肚,在对方抗议前抢先蘸满裹着花生碎的香油碟塞进嘴里,“啧,果然老了,我又帮你解决困难了啊。”
“那谁让你夹我鞋底了?”陈南玩笑式的质问道,一桌人就这么嘻嘻哈哈的吃着,一点酒没沾也聊的脸上火热。
火锅吃到七分饱时,陈南借口上卫生间溜到过走廊上透气。走廊的壁灯投下昏黄的光晕,他贴着墙边往回走着边戳着手机,正低头给邵斌发消息让再加份裹黄豆面的红糖糍粑打包,想着给季北带回去下班吃,就突然撞上一堵人墙,手机脱手前被险险接住,他猛地擡头刚想说对不起就看见季北正提着一摞打包盒站在他面前。
季北今天穿了件日常的休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颈间那枚指南针吊坠在灯光下微微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点。陈南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前年季北生日时自己送的那条,当时他不知道熬夜推翻了多少稿才设计出北极星款,这人却固执地挑了另一条指南针,还说自己的精心设计花里胡哨!真是个没欣赏水平的家伙!
两人显然都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一时间都僵在了原地。
“小北呀,进来送送人姑娘。”包间里传来一道中年女性温和的催促声。
那声音陈南听过,在一次计划外的上门做客中,他的目光越过季北的肩膀,透过半开的门缝,看见包厢里坐着季北的父母和另外一位穿着得体的年轻女性。女生正优雅地整理着衣物和手包,桌上餐盘中的内容已经所剩无几,显然这场饭局已近尾声。
“相亲?”
季北没有否认,镜片后的目光看向陈南正欲拉开斜对面小包间门的动作微微蹙眉,“你们……吃饭?”
“昂。”陈南理所当然,“总不能我们几个相亲吧。”
话音未落,包厢门突然从里被推开。方闻思举着菜单探出半个身子,在看清状况的瞬间立即切换成职业微笑,双手举过头顶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打扰了,我下班了。”说完迅速闪身退回包厢,临走时还贴心地忽略掉陈南尴尬的表情带上了门。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资深打工人的职业素养”,把工作时间与非工作时间明确划分开来。工作时间鞠躬尽瘁,非工作时间绝不多管闲事,更不会把上司的私人纠葛揽进自己的生活。
陈南在方闻思动作后一把拉开包厢门进入,徒留下欲言又止的季北站在原地,门缝最后收拢的刹那将所有即将的解释都闭为缄默。
回到座位的陈南魂不守舍,无意识擡眼时,就正对上慢条斯理擦手的方闻思,被跳溅红油污染的桌面上,那张烫金名片又被推到了他面前。
“这次像了。”方闻思说。
陈南气愤的接过了那张名片揣兜里。
*
在饭店门口目送女方和父母乘车离去后,季北深吸一口气返回,转身推开了包厢的门。
“爸,妈,我有话想说。”
他缓步走到餐桌前,隔着半小时都没被炒热的气氛开口,“我其实……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
他说出口的瞬间,感到一阵奇异的轻松,仿佛卸下了背负多年的重担。
“是吗?”父亲抿了一口茶,拧好茶盖,玻璃质地与桌面上的转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出口的话竟听起来有些不怒自威。“什么时候的事?”